Saturday, September 5, 2009

紀念趙來發

和發哥其實只有幾面之緣,但他對我的影響可能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
之前一直不去想他已走了的事實,現在事過多月,或許我可以在此記下其他人對他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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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41 | 副刊專欄 | 阿麥太功課簿 | By Lydia
2009-07-23

一切都是值得的

半年兩個葬禮,先後送走了兩位當年學生報《學苑》的編輯。一月送趙來發,七月送蕭敏華,兩位都是好朋友,在《學苑》的寫稿生涯影響了共事的同學。發仔在文化界有名氣,文筆和思路都超凡,別樹一格。而敏華則在考取法學資格之後在法援署工作,後辭工參選立法會議員。

兩位好朋友,一位是久病,一位是意外,兩位都壯年而逝,先我們而去。一眾好友在送發仔以後,相約聚會吃飯。怎知還未成事,又來一個電郵,敏華又走了。我看着電郵的名單,不是太長啊!我們都未「真正」的老啊!但忽覺其實大家都「不再年輕」了。

發仔的送別儀式採用佛教誦經儀式,參與的人也感染了誦經的祥和安寧。敏華信主,舉行了一台彌撒,在禮成後互道平安。神父說人生不在乎長短,但求燦爛光芒,只看她所已達成的事和爭取的過程。這些話聽在心裏,着實痛楚,是安慰還是無奈卻得要接受的現實?

在堂中一個大花園,寫上「父母輓」三字,就這三字就包含了父母無限的哀痛,白頭人送黑頭人,老年喪子喪女。幾十年的愛和栽培,怎能用三字來形容,但又道出此情此境的無奈。

兩位朋友都找到交託的宗教,都找到了心靈的安慰,在接受人生的厄運和逆境時都得到了支持。到今天我還保留發仔的網誌在我的Toolbar上,因為他說: 「不要怕」,怕生、老、病、死、孤獨寂寞,都是總要來的,人總要勇敢生存。正如小宇所說:「It's all worthwhile after all」。畢竟,一切都是值得的,到最後化為塵土,莫非一場白造化?珍惜朋友,活在當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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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730
M34 | 時尚 | 心事 | By 鄧明儀
2009-07-14

瀕死邊緣

亦師亦友的趙來發曾於2007年邀請我跟他合著《瀕死邊緣》一書,可惜大家一直遲遲未動筆,之後發哥的病情急轉直下,終於本年初與世長辭。

發哥最初的概念是走訪一些瀕於死亡或生理上算是死亡的人,而又重返陽間的經歷,這類情況,在學術上稱為「瀕死經驗」(Near Death Experience),說明人死後仍有生命存在的可能性,而且這種生命經歷往往是愉快和讓人醒悟。

相信很多人都會關心「死亡」這個問題,然而對於我兩位好友葉青霖及又一山人來說,死亡只是一扇門,人人都必須經過,其實並沒有甚麼可怕。又一山人說:「十 多年前與朋友說起葬禮的形式,表白了我關心的是:怕悲情、怕香燭煙火、怕傳統中式葬禮的多顏色……,最不安的要算是棺木這環節吧。」於是他早前就為自己設 計了一張可拼湊成棺材的梳化床,打算用它三、五十年後,然後裹身一同離去,既親切,又環保,也藉此親身感受「死」是人生的一部分這概念。

跟又一山人同樣皈依我佛的葉青霖,也早已跟太太廖安麗交代身後事,希望死後捐出所有用得著的器官,在火化後用其骨灰來種樹,總之不要任何儀式。他在親手策 劃的慈善圖文集《生死兩相安中》就寫道:「死亡,是與出生隨我們來到這個世上,無法分割。學懂好好地生,自然懂得好好地死。」不知生,焉知死?說穿了,了 解死亡,才懂得活在當下。

浸會大學傳理學系文學碩士,資深傳媒人及作家,著有《世上無難事》、《快樂隨心》等二十本作品。電郵:elainetang1115@yahoo.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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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日報
P22 | 世情 | 懷抱天下 | By 馮強

2009-03-31

似是故人來

春日裏我躲在房內聽梅艷芳的《似是故人來》。歌內有這麼幾句:「前事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這時,朋友送來一本《趙來發紀念特集》,看完後不禁百感交集。趙兄推動香港文化事業不遺餘力,但英年早逝,1月初因癌病離世,享年50歲。我與趙兄見面都是在新聞界友好聚會或香港大學 校友會搞的活動上。趙兄友善、樂觀。在工作上我與他總是緣慳一面。我94年離開《明報》,他於翌年擔任《明報》副刊副老總。當我後來幫《明報》寫專欄時, 他又轉到港大任職。他離世後,朋友為他出版紀念集,可見他在文化圈子和朋友心中的重要地位,正是「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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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副刊?時代 | 三言堂 | By 洪清田

2009-02-21

天地「一」相干

大概廿多年前,周兆祥召集一班人搞什麼大計,在跑馬地一間屋裏拍一張很專業的大合照,拍了一整晚。我應是那晚第一次見趙來發

前幾年,他介紹我參加道教活動,有次請我和文潔華、呂大樂等去道教節演講,我從《道德經》談香港的自由港、自由社會和自由秩序,及積極不干預經濟政策的哲 學成分,認為香港百年是中西文化無為有為的偶然契合,不可能變可能,虛變實。他在blog 中說我「什麼也可以講到『香港學』」。

這十多年來,我一直覺得他的人文關懷和情操、文化藝術觀的無形和游離中,隱約有科學的層次和系統、自信和堅持,自成一格。生活的無爭是生命的執著,亟亟於貫通萬事萬物層層疊疊的主動性、自主性和規律性,舉重若輕,悠然自得。

他一生的tipping point,可能在中學會考後由理轉文。追思會上,他姐姐回憶,他自小懂事生性,關懷別人,酷愛繪畫,中學熱心宗教和聖母軍服務。讀文科是回到他的人文、 文化和藝術本性,但又不忘科學的明確、準確系統性和規律性。他似乎一早下了一生的這種勇敢選擇——引科學入文化藝術,引文化藝術入科學,嘗試一種文化 holistic fusion。

今年是五四運動九十周年。六九年五四運動五十周年,中運和保釣前後,一班醒覺青年在新蒲崗的伍華書院辦紀念會,特刊的發刊詞是《苦難的中國有明天》。六七 年左派暴動失敗後,社會運動和學生運動由自發的非左、中間(自由民主)派主導了一陣子,由中國(前途、內政)問題轉向香港(社會的自由、民主、法治和正義 公平)問題,興起「反貧污、捉葛柏」運動。七十年代初四五年間國粹派成功全面「奪權」,導向「認中(關社)」,反社會運動和學生運動的自由民主民生和「反 貧污」。

「反貧污、捉葛柏」成功後,七八十年代之交香港進入黃金期,但因九七前途問題觸發移民潮和自由民主護港運動。同時,另一個護港的社會運動漸漸興起,趙來發是關鍵人物之一。

後現代的新世代、新生活的浪潮,倡議環保、素食和靈性,他如魚得水,出入現實,活在意識、意義和知識裏,虛實化於無形,再擴展到社會思潮和都市觀察、文化現象。在千百年計的大自然中,他的人文靈性層層configuration。他生活的無爭,實則是生命的執著。

少不讀《紅樓》,他似是有人文和科學意識的現代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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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9 | 副刊?時代 | 三言堂 | By 洪清田

2009-02-18

恰似他的一生意象

趙來發沒悔,但應該不忿。

一切只是開始,a promised land so promising,但天不假以年。

港大追思會那天,擺着他那幅密宗意象的畫,大紅大綠大黃大藍神采眩人,幾個色系和山巒海洋,層層疊疊, 「那什麼」由古遠海底深處升上來,由遠處的天空浮開來,永恆存在的全新未知景象,虛與實的色與空。

這幅畫是幾年前他港大同學畢業25年聚會上拍賣的。

他被灌輸的被教導的,他自發期盼的想像的,相信中懷疑、懷疑中相信的,寫的講的,教導別人的……他找到了,消失於終極完整的歸宿。

他忠於自己,輕快游走於古今天地,上下求索意識、意義和知識,出入現實和中外幾種宗教,自我統合、提升和轉化,幾十年來懇摯澄明,謙冲澹泊自守。《讓沉默 說法》成於病中,一生自覺自勵自足的existential取向,如夢如幻如泡影。《讓》書數易其稿,他努力塑詞鑄字,造句剪章,結篇成書,以文字描繪不 可名的非/超文字真實幻象,光影和動靜不可「道」仍說仍道, 「道」歸無言,「讓」、「沉默」、「說」、「法」。

港大追思會那天,黃碧雲詩說:「我們是驕傲的失敗者。」也可以說,他把失敗轉化為俯仰無愧的成功,把驕傲轉化為溫文、謙遜和親切。他為人生意義、內容、標準和美感下定義,身體力行,每一步都是成就,逍遙自在。

「命」是不可控制的自由意志。他習慣打出的V字手勢,或許就是這個意思。有無之間,他滿載而歸。

與世無爭,與己有執。他似乎不忿。最後幾天,他掙扎寫下: 「是時刻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再見了,有機會再見!」那句「可能說人生再見」,明示他寫時還認定有「不可能」,「我執」不服。「是時刻……的時 刻」, 「有機會再見」,是人的語言世界「有」的局限。

十年前,我一個鄉親,文革時中學沒讀完,開放改革後來港掙扎二十年,可以和兩地上上中中下下各層諸色人等談實事操作和策略,談心,談思維方法和哲學,談人 生。之後他回鄉把知識和意識應用到創業上,如日方中時癌症擊來,以為,兩三年,他搏鬥了近十年,臨終還不信輸了,不放棄。他不忿。近年,他的弟弟重複同一 個故事,公司在香港上市半年,正要走向世界,又是癌症奪命。

人的最後勝利,是不忿、不認、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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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匯報
C02 | 副刊采風 | 獨家風景 | By 呂書練

2009-02-12

訣別,不再沉重

生離死別,是人生的必然,那是長者的總結;然而,對年輕的生命或心事未竟者,那是永恆的遺憾。所以,死亡成為人類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因為父母賦予我們生命,老師教曉我們做人,卻沒有人告訴我們如何面對死亡或至親的死亡。

 所以,趙來發在告別人生前於網誌留言:不要怕,有機會再見!顯然,篤信佛教又崇尚靈性的他在幾年來的生死徘徊間和痛苦掙扎中,體悟到生命的極限和輪迴的真諦,相信來生。這樣的一種精神寄託和信仰力量,令死亡這個人生終極議題不再沉重,並勾起朋友們善的回憶。

 近年以積極的態度面對生命終結者,八年前有一位上海教師陸幼青,他在被驗出胃癌之後,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對人生——愛情、親情和友情進行了平靜而真實的思考,並直抒走向死亡的感受,文章以總題《死亡日記》在網絡上發表後,在內地網友間引起很大迴響。

  這令我聯想起二○○二年一齣由江青為香港舞蹈團編導的《大地之歌》,那是根據作曲家馬勒同名交響曲、以生命的輪迴作主導的舞蹈詩歌劇。我曾就該劇的創作訪 問過江青,在香港經濟低迷的當下,以死亡為主題來編舞會否令人感到沉重?她說:「死亡,在表面看來是一個很消極的態度,但只要你能夠看穿它,把死亡看作是 再生的開始,並相信永恆,也就可以坦然地心向彼岸。」

 所以,在逾一小時的表演中,舞池縈迴着的不僅是馬勒隱居譜曲時的悲涼情懷,更滲透着再創作者的人生體悟,配以詩意般的舞台和靈巧的舞姿,令死亡從絕望的恐懼轉化為重生的契機,也令觀者接受一次生命從生到死、從消極慨嘆到坦然面對的洗禮。

 這雖然是藝術家的昇華之作,但在人際關係相當疏離的快速年代,道別早已是一種常態,如果一個人還有時間面對死神的逼近而非突然間離去,已是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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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匯報
C02 | 副刊采風 | 隨想國 | By 興 國

2009-01-31

去舊

二○○九年的元旦和農曆新年都已過完,在面對嶄新的一年時,人人都喜歡說去舊迎新。要先去舊,才能迎接新的。因此,年都過完了,你的舊已經去了嗎? 舊,可不是樣樣都能去。舊,可不是樣樣都要去。舊,有些是你想不去也不成。舊,有些是你很想去也去不了。

比如舊債,去年的金融海嘯那麼猛烈,多少人因此而失業,舊債又怎能償還?有些人想在去年把舊樓賣掉,好在今年換住新樓,又是因為金融海嘯而變成沒有這個能力。有些窮苦的人,本來想在過年時把舊衣丟棄換上新衣,但金融海嘯卻把這個願望變得遙遙無期。

你最不想去最不捨得去的是舊人。劉禹鍚《與歌者何戡》詩說:「舊人唯有何戡在,更與殷勤唱渭城。」我們的舊人故交,陳任和趙來發,我們多麼不捨得他們離去,但是他們卻偏偏要在二○○八年和牛年之前離我們而去了。

老人家都說,很多舊日的記憶,想也想不起來。但是愈是陳舊的童年往事,卻在腦海中忽然清晰浮現。舊,就是你想記卻記不起,你從來也未想到要記的卻記起來。

《詩.大雅.文王》說:「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我們的中國夠古舊了吧?你能去嗎?你想去嗎?那些多麼動聽的舊曲,你想從記憶裡去掉嗎?那些充滿智慧的舊書,你想拋棄嗎? 去舊迎新,去了該去的舊,迎接的又是什麼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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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4 | 副刊 | 編輯室手記 | By Cheung

「獨甩」噩夢

2009-01-30

第一次寫「編輯室手記」,感覺新鮮,算是入行以來首次將自己的採訪感受「公諸同好」。

以往嘗試將採訪所見所聞記錄在網誌,但是始終享受假日坐在咖啡店搖着筆桿,將感受和經歷逐一書之於日記。近日編輯着小記寫一篇手記,原本想翻開日記,將過去一年採訪母語教學微調的感受寫下來,可是,看到自己月初在日記內寫着: 「趙來發離世」,便再次想起這位前輩。

如果文化人趙來發仍在世,應該不會記得小記是何許人,但是小記入行前曾修讀與編採有關的課程,授課老師之一便是趙來發

記得趙來發在課堂上分析報界的生態時,曾說過一句話,大意是: 「記者採訪新聞,除了怕沒有獨家,更怕獨甩。」當年未入行,無法感受這句話的壓力,聽罷只是覺得趙來發風趣幽默。但當上記者,試過發掘「獨家」新聞的雀躍、「獨甩」的痛苦後,這句話便再次在腦海中浮現,提醒自己要留意每天發生的人和事,不論是軟性新聞或涉及政策的新聞,都要好好理整和跟進。

電視正播放維港煙花匯演,這已是慶祝新年的指定動作,但是在循環往復的生活中,身邊仍有很多人和事值得報道和分析。新一年開始,小記剛整理過去一年發生的新聞內容,寫下未來可以發掘的題材,在牛年繼續拚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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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週刊
P38 | 人物 | By 朱一心

2009-01-15

他飄離香港文化現場

抗癌十幾年的香港媒體人趙來發去世。他當年參與學生運動,推動綠色生活,勇於開拓城市創意,重視靈性的追求,留下無限去思。

充滿傳奇色彩的香港媒體人趙來發,抗癌十幾年,於一月八日在瑪麗醫院病逝,終年五十歲。

這位香港《文化現場》主編,飄離了他長期投注心力的文化現場,留下了文化界與媒體界的無限哀思。大家感念他推廣香港創意文化及素食,以及對抗死神的意志。

趙來發病逝,很多認識和不認識他的人都在網上跟他說好走,自三年前他開始「趙來發生 活筆記——尚好」網誌(博客、部落格)以來,描寫出入醫院的生活,總瀏覽人數至今超越一百二十萬,許多不認識他的香港人也視他為人生導師,Web 2.0探病互助鼓勵,是香港一股生活的新氣息。他帶給大家許多人生思考,清秀的臉龐與溫和的性格,骨子裏裝載幽默的胸襟,游刃有餘的堅毅。

他 說:「我們所謂的世界,只是一堆恩怨愛恨糾纏不清的人際關係的伸延,我們所講的歷史,也不過是一堆支離破碎、服務現實需要的故事叢談;至於我們的信仰,在 更多時候,不過是一連串不求甚解的儀式與消費活動而已。我,只不過是一堆如這般的東西。信仰,不是由肯定開始,而是由懷疑啟蒙。」他風趣地說,在醫院生活 久了變成「醫院男」,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張床,免讓大家在Web 2.0探病感到愁雲慘霧。他常拍下探病送來的鮮花,放在網絡上,點綴氣氛。還說:「惜欠對焦﹗」

人生短短五十年,他卻豐盛而靈性。了解他的過去,就等於了解香港七、八十年代學生運動及綠色生活的起源。他曾說過,香港沒有新左派運動,有的只是新文化人及新左派文化。中學時代他已參加劇社,深入社區做話劇,這種由少年推動公民教育的活動,趙來發認為是「新左派文化」的鋪路前鋒,進入香港大學前一年,他參加了香港有名的學生運動「金禧事件」(一九七八年爆發的大學生聯手中學生的學生運動,先因金禧會計賬目混亂,後演變成學生罷課,教署封校並有各派人士加入,由反抗學校專制權力成為一場教育改革運動),趙來發是 組織中學生的一員,他感到「金禧事件」的重要性,是讓當時不同思想派別的大學生串連起來,今日這些人不少已是大學講師和政黨成員。後來,他又加入定位為 「香港新文化人」的《文化新潮》雜誌。到八十年代中,香港進入小康社會,他也從浪漫的革命主義走出來,與本地文化人及環保團體發起「綠色力量」,為香港有 機耕種及素食生活提供了早期的架構。

這只是趙來發生活的三條主線之一,其餘二線,還有精采的傳媒和新紀元生活,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到廿一世紀,他一直推廣新紀元生活,曾開辦素食及新紀元店,又是香港素食Club O的成員,並追尋佛教和道教的靈性生活。

若論他在香港傳媒文化的角色,他更是勇者無懼。曾是《信報》文化版的開荒牛,又在已結業的草根大眾報《天天日報》停開風月版開創文化版,直到一群紋身大漢與 舞小姐跑上《天天》抗議有「文化」就「難搵食」(難生活)才停止。後他又在《經濟日報》、《明報》等媒體工作。在《明報》任副刊主任時,他開創了人文氣息 的版面,包括《無人駕駛》、電台鋒煙打電話訴心聲節目,及《和他(她)去兜兜風》,讓讀者寫愛情自白的版面。零七年,他任香港新雜誌《文化現場》雜誌主 編。一月十九日,趙來發將在香港殯儀館出殯。他留下一個十一歲的女兒。彌留之際,他打着嗎啡針,已忘記一些字如何打,但仍在網誌上和大家說再見:感謝人生一切經歷,感謝大家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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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週刊
P38 | 人物

2009-01-25

《讓沉默說法》——書寫靈性和癌病生活

多年來趙來發的散文常見於各大報章及雜誌,什麼題材的文章也有,包括:沈殿霞與嶺南文化、香港有沒有新左派及各種社會現象,但最多的還是推廣綠色心靈及素食,而《讓沉默說法》是趙來發最 重要的著作,二零零七年由次文化堂出版,是他個人的靈性追尋,由新紀元生活到癌症,尋找治療,信奉佛教,及後也試從道教入手看人生,再談到他怎樣跟隨印度 靈性老師Papaji的經過,與其他心靈雞湯書籍大不同,是一本厚四百頁親身發現自己的書。另外,他生前七百多篇文章,都可在其博客閱讀:http︰//chiulf.Mysinablo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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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7 | 副刊專欄 | 琉璃火 | By 徐詠璇
2009-01-23

趙來發現象

趙來發
,愛文化的傳媒人。

先後於各大傳媒當編、採及管理工作,亦是專欄作家。

二○○五年十一月患病期間建立個人網誌,把生活點滴及抗癌經歷坦然與朋友讀者分享,至今逾一百二十萬人次瀏覽。

二○○九年一月八日病逝。

普通市民問另一個傳媒人:「他日你離去,會不會有那麼多懷念你的文章?」大家何妨豁達的討論生命。

發哥香港出生,中學就讀九龍聖芳濟書院、一九八一年港大社會科學畢業、二○○一年港大新聞學碩士,多年同學包括教授學者以至天天「東張西望」的陳志雲。蘇屋村長大……。

典型香港仔,草根出身。

趙來發追思會,是集體回憶。他的提早離去,是一個年代的事情。

呂大樂宣布,發哥在港大《學苑》,二年級時寫的〈大學生活輪流轉〉和〈太平之龜〉,是歷史性文獻。近年的〈黯然銷魂飯〉記錄了獅子山下情:「吃了第一口 (叉燒飯)……我差點哭出來。因為,塵封的感覺回來了……想起逝世的父親……是建築工人的父親,常沒開工。沒開工便沒有收入,一家七口要以豉油撈飯度 日……每當父親支了薪,會去『斬料』加餸。不要看輕這紅彤彤、帶點焦黑的廣東烤肉,它可以讓闔家興奮整個晚上。」  可以綜合三點趙來發現 象:

一、他人緣好,在傳媒界這狠、辣、霸、刻薄江湖,是罕有的祥、潤、和;圓而不滑;與人為善但絕非無原則。鄭經翰拍心口說他是真才子,他淡泊、靈性、珍 惜朋友。港大九十周年,他的力作是Growing with Hong Kong《九十年傳承》,設計書券也花上不少心思。他有建設,於人有恩。

二、他年輕,才五十,大家驚愕也痛惜。今日葬花人笑癡,傳媒人每天看着盛衰升跌與死線,難免各有感懷。

三、陳惜姿半年前第一次提「趙來發現象」,驚訝去醫院探望他的人絡繹不絕。傳媒人吵鬧之餘,並非無情,發哥有義,與他同一代的都是翹楚,輻射力更大了。他這一生也是圓滿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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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時代 | 女人心惜字派 | By 陳惜姿

2009-01-22

喪禮中的小女孩


趙來發於剛過去的星期一舉殯,場內就像是傳媒界的Who's who。依他在網誌的慣常做法,他會用粗字體,把人名一一列出來。

人名列前,他會循例補充一句:排名純屬求其。

黃毓民(立法會議員)

李永達(立法會議員)

邱誠武(前《經濟日報》執行總編輯,現

任運輸及房屋局副局長)

鄭明仁(《蘋果日報》總編輯)李科儀(《壹週刊》總編輯)文灼非(《信報》評論版編輯)

崔少明(專欄作家)

劉迺強(專欄作家)

黎則奮(專欄作家)

張虹(紀錄片導演)

陳婉瑩(港大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總監)我只逗留了一句鐘,淚眼間就認得這些人。我相信有更多人,是我久聞其名而未見過其人的,即是那種: 「啊,原來你就是……」宗教界友好也很多,他橫跨了幾個界別,倒是正常。人太多,看見工作人員不斷加椅子,我也不好意思佔着人家的位置。離開時,各路友好 仍魚貫進入。可見發哥人緣有多好。

喪禮以佛教儀式進行,他9 歲女兒趙家苗在很多環節都要負責。見她看着黑壓壓一大堆愁眉苦臉的中年人,雙眉一蹙,那正是發哥的模樣。眉宇間的氣質都是一樣。想到她小小年紀便要經歷喪父之痛,心頭不由一緊。

聽說發哥的遺願,就是把其文章結成文集,讓女兒長大後,可透過文集認識父親。

這項工程可謂十分浩大,一來發哥作品浩瀚,其次他經常化身不同筆名,在我跟他工作的《明報》副刊歲月,他常用的筆名就是「祝依恩」。人如其筆名,都要和你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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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經濟日報
C14 | 心情 | 心情——大地旅人 | By 張翠容

2009-01-22

愛別離

愛別離,對佛家而言,是人生八苦之一。所愛的偏要說分別,可以想像如何難捨難棄,而所無法克服的是一串長長的追憶與思念。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

近日閱讀李怡的專欄,才知道他太太仙遊,一系列的追思文章,上一輩相知相遇相扶持共患難共勉勵,至情至性,直教生死相許,年輕一輩之看待現代婚姻的態度與之相較,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何如當初莫相識 ! 當然這只是一種無奈的反問,說到底,即使塵世那怕是一場短聚,已是永永遠遠,無悔今生,曾有這樣知己伴同行,雖終須一別,但你╱妳留給我的生命豐盈滿溢,耳邊繼續情話綿綿。

今夜月圓塘瘦影,

卿須憐我我憐卿。

日前出席趙來發(發仔)安思禮,第一次與趙太和他們的女兒見面,驚訝於小女孩與父親是如此的神似。趙太清秀溫婉的臉龐有淚印,難掩落寞,但願她知道,我們眾人的手正握着她那雙顫動的手。正如發仔臨別時所說,不 要怕!

李錦洪悼念英年早逝、是他老師也是摯友的譚國華牧師。作為基督徒,他雖然知道天國有千軍萬馬的天使在迎接天父的兒女,可是,當他離開辦公室,在升降機關門的一刻,亦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難解生命之謎。

四十五歲的譚國華牧師,出身於傳媒,由發病至離開不到一個月,不僅他妻兒、朋友以至不相識的,都感到愕然,對上天的心意大惑不解。教會甚至社會都需要像譚牧師這樣開明、胸襟廣闊的牧者牧養,他卻偏偏給帶走了。

有好友的兄長亦在此時此刻向世界道別。手足之愛、兄弟之情,與父母、夫妻之間一樣有依依不捨的哀痛。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無法逃離八苦所纏,五蘊之煎熬。想得通的,皆是超凡脫俗。僅以此文向生者送上我最真誠的慰問,撥開雲霧,新的一天又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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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7 | 副刊?時代 | 人文館 | By 馬傑偉

2009-01-21

第一次見面

近來讀了不少紀念趙來發的文章,才發現早年他的城市文化觀察已很厲害。我年少時是文藝青年,讀小說,不熟悉社會事務,對學界的文化討論很陌生。畢業後在無綫及亞視都工作過,做打雜,電視台的同事朋友,都十分之「歡樂今宵」,社會大事不理,衣食住行倒是關注的。

直到轉工港台,才開始讀報章的文化版。

這也可見機構文化之不同。港台同事一般比較有文化觸覺,茶餘飯後,多談社會文化,態度上比較學究,看問題竟還有點使命感。

那時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港台的阿翁、阿John,心思思要寫專欄。早幾年已過身的阿John,當時很認真的對我說,每天的專欄,與讀者做朋友,可以互相溝 通啟發。阿John說話的神態,認真嚴肅得頗為嚇人。就這樣神推鬼使的,我就加入了這幫雜牌軍。文化分析呢家嘢,我完全外行,但有朋友壯膽,就不自量力跟 衫尾一伙兒約見趙來發。他當時在《經濟日報》任職,平易近人、全無架子,相約在尖沙嘴假日酒店,在歡樂時光飲番杯嘢。我是新丁完全不知道趙的來頭,也未曾讀過他的文章。眼前的他,肥肥的,開一個專欄,他說開就開了,也不怕我們功力不夠,後勁不繼。

一星期後《經濟日報》的副刊就有差不多三分一版給了我們幾個嘩鬼。不記得是誰的主意,還起了個「文化大革命」的題。看見報章有自己和同事的文章,很是得意,且覺得在趙來發手上,有趣的事情是如此容易就發生,有種「想得出就做得到」的快感。

完全不意外,我們寫了一陣子就無以為繼,專欄斷了,但我們幾個,搞事的興頭卻沒有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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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730
M42 | 時尚 | 心事 | By 鄧明儀

2009-01-20

與劉詩昆共患難

我們的發哥趙來發於昨天設靈,來懷念他的傳媒好友一時無兩,他就像是傳媒界的「肥姐」,人緣好,對朋友義不容辭,每每我請他做事他永無托手踭。但人說走便走,今天移送柴灣哥連臣角火化,塵埃落定,讓人惋惜!

令人惋惜的還有鋼琴大師劉詩昆與他太太蓋燕!當年發哥請我做一個「賢妻良母」的專訪系列,放在《明報》人物版,被訪者包括黃錢其濂、南紅、岑逸飛太太楊家安、石琪太太陸離、水餃皇后臧姑娘及蓋燕等,也因此認識了劉老師夫婦。

當時他們才來港6年,蓋燕跟我訴說,二人初到港時只有300元身家,她為了給鋼琴大師留面子,獨個兒到街上派傳單及貼街招。「劉先生的未來,跟我是息息相關的。」這位鐵娘子說話時,劉老師總是默不作聲,偶爾才附和一句:「對,我的生活和事業都離不開她。」像天作之合。

半 年前開始聯絡不上劉老師,心感不妙!近來卻在報章上看到他憔悴的臉貼著紗布,昔日的恩愛夫婦今日竟然大打出手,「夫妻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鐵錚錚現實 又擺在眼前。想起劉老師年前曾跟我細說其快樂之道:「(文革期間) 在獄中受盡折磨,手也幾乎被打斷,這樣的日子都熬得過,還有甚麼苦不能吃?」那雙乾乾淨淨的手,真的會用來打人嗎?

(趙來發追思會:1月20日,晚上6時至7時,香港大學本部大樓218室;趙來發追思茶敘:1月24日,下午2時30分至4時30分,花園道51號科達中心3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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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6 | 人文·關懷·視野 | By 呂大樂

2009-01-19

那年,1978

編按:趙來發生命中不同階段都伴有不同的「名號」,去到終路已易名趙啟銘。最長久最具影響力的,除了趙來發本名,有早年的「張月愛」,以此筆名發表城市文化觀察、評論好些年。社會學者呂大樂跟他在港大《學苑》共度了「張月愛」歲月,呂大樂旁觀趙還未舉起招牌V 字手勢的青春時代,倒都已預先顯影了餘生之境。

文. 呂大樂

認識「發仔」,是在1978年夏天,介紹人是陳運傑。我記得那是一次在某個社區中心進行的文宣活動,應該與金禧事件有關。當時大學入學試已經放榜,我們兩人都考上港大, 「傑仔」在介紹互相認識的時候,笑說「你們入大學後可以一起搞事」。

果然,在往後幾年,我們一起搞過一些事。當然,現在事後看來,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但成績總算「見得人」,有個交代。聖誕日跟「發仔」最後一次見面和聊天 時,也談到這些陳年往事。離開前他還以他一向慣用的方法,將我們談過的,重新以他的方式、語調再作一次總結。轉身再望他一眼,他一如以往擺出V 字手勢。

「少髮」:他還是出山了

「發仔」何時開始有此V 字招牌手勢,我已想不起了。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打招呼的方式是從後面在你的肩膀上輕點兩下,待你有反應時他閃到另一方向,等你要一轉再轉,然後大家哈哈大笑。跟「發仔」合作,要懂得分享他那份不嚴肅但很認真的態度。

「發仔」入大學後, 「自投羅網」,入住了由一批學生會活躍分子所辦的自辦舍堂: 「星火堂」。這差不多保證他在未來一兩年內,要成為出入學生會大樓的學生運動中人。結果他有份組閣,參與學生會選舉,成功當選財務秘書。對熟悉「發仔」的 朋友來說,這是一件頗難想像的事情。雖然當時跟他還是初相識,但怎樣也很難相信他會安靜地坐在學生會辦公室內,管理一盤既繁複同時又瑣碎的帳目。

不過,最後任務完成,而且還未聞有任何投訴。我曾經問他好幾次,究竟當上一年學生會幹事是什麼滋味。他的答案總是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開始,而到最後是談到如何通過管理帳目而了解到大學官僚架構的程序、學生會鮮為人知的一面等等。

我相信,這是他獨有的一套辯證法,無論事情怎樣,總會有另一面向,有得有失,失而復得。

經過一年沉悶的學生會行政工作之後,要勸他出山當學生報《學苑》的總編之一,並不容易。但「發仔」這個人一怕人長氣癡纏,二不懂得向人說不,結果在一推再 推之後,還是答應了一起組閣,出任副總編。其實我們合作寫稿、編輯刊物,早在進入港大的那個月便開始。當時我們是在迎新活動過後參加了《學苑》,是專題版 的編委,編輯是梁款、曾嘉燕等,該期的主題是「六八——七八香港十年回顧(下)」。我們的小組共有3 人,成員包括「發仔」和「阿麥太Lydia」(現時她在《信報》寫專欄所採用的筆名),負責社會運動這個題目。當時不知天高地厚,走訪過吳仲賢、莫昭如等 之後,便要落筆寫社會運動的總結。我跟「阿麥太」以時序的方式寫社會運動發展史, 「發仔」則嘗試在另一個層次(因為他當時已「蒲」天主教大專聯絡,聽過一些總結金禧事件與社運的講座,讀過一點盧卡契的理論)整理社運團體與組織行動的關 係。他的文章以〈狹縫中的鬥爭〉為題,筆名少髮。

跟「發仔」第一次合作已差不多決定了日後一起工作的方式——除必要一起蒐集材料或討論之外,其餘分頭行事。當年以死纏爛打的方式請他出山參與編輯《學 苑》,前題是容許他從學生會落莊之後,專心讀書考試。我是文學院的學生,二年級階段整年不用考試,所以一口答應,叫他考完試才歸隊。結果呢?

因為當年的學生會大樓與圖書館對望,一群損友見他坐下溫習,便隔着玻璃向他揮手,引他過來飲下午茶、打康樂棋,而他也一如所料,跑過來跟我們在飯堂的餐桌上論盡大小事情。

我之所以要提到當時「發仔」暫時離隊的安排,是因為假如1980-81 那一屆《學苑》真的有任何翻閱的價值,那很大程度上是「發仔」歸隊後他一手扭轉形勢後的結果。在上莊之前,我跟「發仔」詳談過要搞一份怎樣的學生報。當時 的結論是從本土社會出發(所以誓死在5 月號不搞「五四運動」專題)、具備可讀性的學生雜誌。整個編輯室的同學都努力嘗試有所突破,但初期反應未如期望。

第一期的雙專題(同性戀及城市發展)沒有引起注意;第二期以大學考試簿的設計做封面(編輯部的社論擺明嘲諷校園的氣氛, 文章題目為The Age of Intellectualism),結果引來一些同學不滿,將《學苑》掛在圖書館門口,點名批評;五月號不談「五四」談深圳特區,封面照片是李鴻章, 人人叫悶。就在這時候,「發仔」歸隊了。

張月愛:相傳於同學至媒體時維1980 年暑假,決定將第五、第六兩期合刊,製作一期76 頁(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學生報,主題是1980 大都會,全面分析香港的政治(尤其是地方行政)、社會(尤其是城市發展、青年及階級)、文化(流行音樂及相關的現象)。那個專題的題目有吸引力,但文章還 是「硬」的多,重分析,心裏擔心極可能在迎新派發時,又遭同學冷淡對待。實際的情况是那一期合刊反應熱烈,有些同學更將中間四大版的圖片選輯(刊登了「發 仔」從學生會儲物櫃發掘出來的舊相簿裏面的一些照片)拿回宿舍當海報貼在牆壁上。扭轉形勢的關鍵是在這個大都會專題裏, 「發仔」寫了一篇萬多字的文章——〈大學生活輪流轉〉——一篇在同學中間廣泛流傳的文章。從此,《學苑》不再被視為同學們不願意拿上手的學生刊物。

落莊前,我們決定再辦一期76 頁的大製作,再來一次香港社會發展回顧,無所不談。在辦這兩次合刊的過程中, 「發仔」一而再的顯了他的一手。當年辦學生報,當「老總」的都要左右包抄,以不同筆名寫稿,填滿版面。所以,要寫得多,寫得快,是基本要求。但像「發仔」 般於早一個晚上收到指示而能夠在24 小時後交上一卷寫上一二萬字稿紙的,應該屬於少見。

更重要的是,他不單止快手,而且文章都很有分量,絕非行貨。前面提過〈大學生活輪流轉〉一文,在當年同學之中成為了一個話題;他在最後一期合刊裏寫了一篇 2萬字的〈太平之龜:香港1841-1980〉,香港百多年的歷史,娓娓道來。時為80 年代初,社會大眾對本土社會、歷史、文化的注意仍然十分有限。他能夠寫出那兩篇很有氣勢的文章,殊不簡單。〈太平之龜〉得本地雜誌《廣角鏡》轉載,後來再收入《香港與中國——歷史文獻資料彙編》一書之內(廣角鏡出版社,1981 年)。

畢業後他繼續以張月愛為筆名,寫社會文化評論的文章。曾經有過一段短時間,我們共用這個筆名,開筆前先來一次腦震盪(各自寫下自己的筆記),然後分頭行 事,最後由他來做整合。第一次合作寫了〈透視香港青年人的消費文化〉,刊登在《信報財經月刊》(1981 年11 月)。後來邱誠武等編輯了一本題目為《香港青少年問題探索》(臻善文化事業,1983 年)的論文集,也選輯了這篇文章。同一時期,由邵國華牽頭,一群剛大學畢業的年輕社會文化評論作者協力在《信報》開了一個名為「文化失言」的專欄, 「發仔」以筆名張月愛參與其中。往後幾年,他以這個筆名寫過不少文化評論的文章,散見於本地報刊。

理論上, 「發仔」不能算是第一批本地城市文化觀察、評論作者;在他前面有陳冠中、曾澍基、丘世文、Q 仔、澄雨等。但在我們那一輩當中, 「發仔」對推動城市文化觀察、評論介入本地雜誌、報章副刊、以至電台電視台,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

他的文章好讀,而且善於解讀現象,容易得到當時的編輯受落。有他來掩護,我們的文章才有更多機會陸續在各報刊登陸。後來他由公務員轉行為全職文化人,開拓全新概念的文化版、副刊,就進一步為城市文化觀察、評論提供了更大的空間。

曾經跟「發仔」合作的朋友或者都知道,他喜歡在完成稿件之後,分析為什麼這仍然不是最好的,有些什麼地方可以修改、改善。對他來說,很多事情都屬於「未完」、「待續」,只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暫時又要轉到另一課題而已。或者他還有未完成的心願(我曾經見過他已寫了2、3 萬字的港大校史的手稿),未完成的工作,但假如他知道直接或間接受他啟發的人,在不同崗位上所發揮的作用時,那應該明白原來自己有着多麼巨大的能量。

通過他而產生的種種文化創作、創新,應該是香港文化史上的一頁。就算他手上尚有未完成的事情,也應該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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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E07 | 名采論壇 | GG細語 | By 左丁山

2009-01-18

發仔登天

發仔去世,相熟傳媒人英年早逝,左丁山不禁神傷。據公關大姐大通知,發仔遺體已移往香港殯儀館,訂於明天(一月十九日)下午五時至十時以佛教儀式公祭,一 月二十日星期二上午八時三十分大殮,之後於哥連臣角火葬場火化。而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及友人會在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六時在香港大學本部大樓218室 舉行追思會,請發仔各界友好留意。發仔係趙來發(另名趙啓銘)之暱稱,好多朋友都叫慣發仔,趙來發亦不以為意,事實上,發仔面相甚為年青,似乎青春常駐,左丁山都係最近先至知道佢已經有五十歲。唉,天妒英才,發仔素來心地善良,事事樂觀,實行健康飲食多 年(公關大姐大在飯局上,一定為發仔預備齋菜),兼且篤信佛教,無貪無欲,點解會染上癌症o架,我哋幾年前知道消息,心裏不爽,但又無可奈何,而發仔不失 其無欲無求之本色,並不怨天尤人,如今仙遊,希望佢早登西方極樂世界。留在凡塵的,仍須每日營營役役,為名,為利,為糊口,理由不一而足。此日睇住股市大 跌,恒指跌破一萬三千點,幸好下午稍後回升,站穩一萬三千一百點以上,但整體嚟講,已經跌破了五十天平均線,年初之升勢冇晒,早入貨者又試跌入陷阱。我哋 活在塵世界,未能看破滾滾紅塵,終日為股市升跌而情緒波動,究竟所為何事,有錢人不妨晚上坐在豪宅客廳,熄晒燈,於黑暗環境下細細思量一番。記得一九八七 大股災之後,左丁山就試過一次,凌晨獨自一人坐在客廳,從玻璃門望出露台外之城門河與沙田馬場,只覺外間萬物無聲,水波盪漾,而自己從無細心欣賞過,要在 輸股票輸到喊之後,因為瞓唔着,先至領會到家門之外,景色動人,自己實在係笨蛋。後來睇余光中〈沙田山居〉一文,大詩人寫到:「海天相對,中間是山,即使 是秋晴的日子,透明的藍光裏,也還有一層輕輕的海氣,疑幻疑真,像開着一面玄奧的迷鏡,照鏡的不是人,是神。……」我哋要勞煩外來高人指點,先知道沙田美麗一面,豈止是人在山中,而是太過緊張於股市走勢圖之山坡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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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0 | 特稿 | 蘭開夏道 | By 王迪詩

2009-01-17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小時候上主日學,常常聽說「上帝創造人類」。長大後覺得這樣說並不妥當,因為上帝根本沒有創造「人類」,祂造的是「人」,兩者當中有一種很subtle的分別。

我Daisy自問並非「熱心教友」,極其量只是個「內心教友」。辦告解時被神父問到所犯何罪,我都會看着那部十誡,手心冒汗,非常懷疑自己除了「無殺人」之外是否要食「全餐」。雖然如此,當我每次想到地球上大拿拿六十五億人,竟沒有兩個人一模一樣,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哼兩句Alleluia。

六十五億人,六十五億種個性。做人最過癮的地方,也就是看着一樣米竟可養出百樣人。譬如說,我常常收到讀者寄來的電郵,同一篇文章,有人拍案叫絕,有人破口大罵。

我有時都會覺得奇怪,同一句話聽在兩個人的耳裏,為何竟會產生兩種極端不同的感覺?有些讀者在電郵裏暴跳如雷,很讓我擔心他讀「蘭開夏道」會否激到爆血 管。但我卻只會嬉皮笑臉地拋下一句:「Come on,何必那麼認真?」這無疑會令他更加生氣。切記身體要緊,保重保重!

又譬如說,不 少讀者得知我自2009年起多寫了專欄,都紛紛寄來電郵表示支持。在這裏,我必須感謝每一位讀者對我的鼓勵。當中有新讀者,至於那些過去兩年一直保持通信 的,今天已是朋友。這個專欄,讓我跟許多人建立了寶貴的友誼。另一方面,亦有人寄來電郵,強烈批評我提高文字產量,水平「必然下降」;又說寫得多就不再矜 貴,寫得多就會變 cheap。我覺得好好笑,我增加專欄的數量才不過兩星期,你怎麼知道水平「必然下降」?難道你去問米?誰說工作量跟質素必然會成反比?若然如此,公務員 工作的質素豈不是高得好離譜?

我寫文章的目的,是讓人在閱讀的過程中得到樂趣。閣下看得高興固然好,你不欣賞的話,I don't care。我只是不明白,為何有些人那麼討厭王迪詩,卻風雨不改地閱讀這個專欄。也許他們要證明自己比維園阿伯更有恒心,但那樣不是令自己很痛苦嗎?何必 呢?問題是無論你怎樣罵,我 Daisy 都不會改變我的風格。不是我不想改,而是我無法改。你自己想想,你老婆跟你結婚幾廿年都無法改變你,我和你三唔識七,你閣下以為罵兩罵就改變到我,不是太 過 naive 嗎?

風花雪月

六十五億人,六十五億種生活態度。為什麼有人心胸廣闊,有人心胸狹窄?因為「心胸」不是一個水桶,沒有一個standard size。幽默感也是一樣。這是上天的恩賜,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幸得到這種恩賜。沒有幽默感的人,日子很難過下去。

甘地曾說:「如果我沒有幽默感,我早就自殺死了。」不錯,幽默感的確拯救了許多人。所以有人說:「Every survival kit should include a sense of humor!」老友,凡事從一個幽默的角度去看,做人會舒服好多。嘗試以一顆幽默的心去看「蘭開夏道」,用幽默的心去看金融海嘯,用不着常常咬牙切齒。反 正世界末日不會因為你咬牙切齒而不來。

 *  *  *

除了那些拍案叫絕和破口大罵的讀者來信,還有一些 寫得滿有感觸的。譬如說,有位讀者在電郵裏寫道:「Daisy,你那種風花雪月的生活,真教人羨慕。不過那是因為你年輕、漂亮、有錢、健康,你當然開心 啦!像你這樣的人,又怎會明白人間疾苦?」我看後哈哈大笑,你又怎麼知道我健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追逐日光

我們可以有一百個理由,明天不再存在於這個世上。從前我以為人老了才會生病,那當然是一種非常幼稚的想法!後來又發現好端端的走在街上,樹會塌下來,招 牌會掉下來。不止患了末期腦瘤的 KPMG 主席 Eugene O'Kelly,我們每一個人都跟他臨終所撰的書一樣在《追逐日光》。他原本家庭美滿,事業如日中天,卻在五十三歲那年得知自己只剩三個月命,於是寫下這 書,記錄了人生最後一段旅程。書的第一句是:「我很幸運,我知道自己只得三個月命。」資深傳媒人及專欄作家趙來發先 生,一月八日因病辭世,終年五十歲。我並未有幸認識趙先生,但經常閱讀他的文章,對於他的離世深感難過。他的文字真摰,充滿靈氣。一月五日,他在網誌寫 道:「幾些兒忘記了怎樣打字,是時候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不要怕,多謝家人姐姐、太太、父母、妹弟及女兒,多謝一切人生經歷的事,不一亙足,再見 了,有機會再見。」離開了我們的,我們所愛的,什麼時候會再相見?

 *  *  *

每個人在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但人又何嘗不孤單?即使緊緊擁抱,那依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到最後還是霑叔在《楚留香》留下那句:「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連雲彩都不帶走一片,不是比徐志摩更瀟灑嗎?據說這首歌於八十年代初成為台灣人送別親友的輓歌,而且特別受黑幫大佬歡迎。台灣人向來有種豪氣,走都要走得英過人!

「你想點樣死?」我問 Philip,一邊攪拌着眼前的咖啡。

「那還要問嗎?當然是馬上風。」我這才發覺自己問得很多餘,我應該一早就了解這個無賴死到臨頭的心願。

「我就希望正在做 spa 的時候死。一邊浸着牛奶浴,一邊做水療按摩,感覺應該很不錯……」  「那麼,大家死的時候都沒穿衣服啊!」那傢伙說罷哈哈大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這腦袋除了想這種事情,還會想些什麼?

「那你希望有什麼東西陪葬?」Philip問我。

這問題我倒沒有想過。Afterall,人死了什麼都帶不走,還會需要些什麼?

不過,可能很多律師死後想有部 BlackBerry 來陪葬也說不定!那部小小的機器,實在讓許多人無論生或死都不至於那麼孤單。

 *  *  *

從報章上得悉趙來發先生的離世後,我重讀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人到中年的男主角,回憶起年輕時的戀人直子。直子美麗脫俗,卻患有遺傳性精神病。直子對他別無所求,只囑咐他說:「你要記住我,永遠記住我。」

莫失莫忘

當時,男主角不明白直子何以這樣說,自己這輩子怎可能忘記這個刻骨銘心的女孩?後來直子自殺死了,許多年過去了,男主角試着努力從回憶中尋找直子,竟發 現自己怎麼也無法想起直子的模樣來,一切都變得那麼模糊……  那時,他才終於明白直子為何對他的唯一要求是「記住我,永遠記住我」。

當我有天消失於世上,你可會記得我?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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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4 | 人文·關懷·視野

2009-01-15

話別趙來發

編按:趙來發在後輩中,是發哥,在同齡人中,是發仔。在他半百人生歲月裏,於文化界結下無數情誼。如今他新近離世,文友一一撰文送別,包括周兆祥,這位環保先鋒自1991 年與趙來發一同力推綠色運動,在「綠色運動」、「香港素食學會」、「Club O」等一起主持各種活動;而香港電台主持邵國華早在1981 年於香港大學念碩士時,已結識搞《學苑》的趙來發,後在《信報》亦與趙、吳俊雄、呂大樂合寫專欄《文化失言》。久遠的情誼不會隨趙來發離開而消減,相信只會愈發沉澱出醇厚的思念。

趙教父夠沉默未?

文. 周兆祥

乘服讓女廈裔警玻可學課

畫合至加魂人廈事逃程族

如果香港真的有什麼「新紀元『運動』」,趙來發應該是眾望所歸的開山祖師。

早於一九八○年代末期,他已經在不同的崗位上推廣素食、環保,以及各式各樣玄學和保健養生的思想與功法。

明白「新紀元」的人都會同意,這一回事不是一種宗教、不是一種流行風氣、不是一種意識形態、不是一種運動——雖然表面上好像都全是。說它是一個社會轉化的過程才最貼切。

而它最大的特色正是沒有教規、沒有中央組織、沒有教主或僧侶、沒有欽定的經典、沒有所謂會籍身分,甚至連半套公認的思想哲理亦欠奉。所以,其實沒有人在傳「教」,亦無權威。有 的,無非是有意無意覺醒了而改變思想行為的一股大衆力量。人人都是未經按立的司祭和宣道家,大家的行動一天到晚無形中在證道。

刻意地不刻意行慈悲

趙來發的恩師潘嘉大師(Poonjaji)講過這個故事令阿祥最震撼:某位高人行旅途中倦極在樹林裏倚樹小睡,一覺醒來竟然發現四周圍滿了人,他們全體行禮朝拜,再三感謝大師 開示,咸稱獲益匪淺。高人說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過,只是在午睡,他們卻說感應到他無言之中令人開悟,因此呼朋引伴爭相到來收料。潘嘉大師力主什麼都不要(刻意)做、什麼都不要(刻意)講,只要心靜、搭通天地線,那麼上天自然就會用意想不到的方法,如此這般完成你在世上受到安排的工作。

此所以阿發的遺世巨著正是叫做《讓沉默說法》。本地綠林大俠阿祥總算認識不少,敢稱想不出有誰對於「新紀元」思想了解透徹而同時掌握各種「新紀元」玩意技藝那麼精湛,近廿年來孜孜不倦又講又寫又編,好像無數的事做不完,甚至力不從心。

正是這種力不從心令他的身體堅決要提早收工,有朋友這樣看。阿祥倒認為阿發一方面好像未遵師命,隨遇而安;說到底反而深得其真傳:潘嘉大師有個精彩的比喻說,尾車開了,車站就該關上(是訓示弟子在他死後勿搞組織?)。做人可以做得到什麼,就輕鬆開心去做;時候一到就要毅然放下,輕鬆開心上路,繼續享受下一程的風光好了。

阿祥自己和身邊不少人受過趙來發的指導、感染,走上茹素、靜心、能量療癒之綠色大道,加入了「新紀元」的洪流。從俗世眼光而論,阿發也許未算立下轟轟烈烈的功業,然而事實上他「沉默說法」的綠化人心影響力,恐怕是本地文化發展不容抹煞的一章。

「在茫茫冥冥的宇宙天地間,一股啟明導盲的力量,徐徐流動。是雷電劃破黑夜長空,是涼風吹過烈火地獄,是喧鬧塵世的一刻清靜。」他這樣描述自己跟靈性老師親近接觸的經驗。這也是多年來我與跟他在一個復一個綠色團體共事的經驗!


溫柔如發

文. 邵國華

發仔走了。

知道發仔有病以至入瑪麗住院已有一段日子,但自己竟沒去探過他一次半次,說來慚愧,也更抵打。自己每次想及跑去探他的時候,都總否決這個去探老朋友的衝 動。想深一層,自己其實是不想去見去看一個患病的發仔,一個飽受疾病折磨的發仔,一個不健康的發仔。因為一直以來,由二十幾年前我初次認識他的時候開始, 發仔在我心目之中都是那麼健康、那麼陽光、那麼瀟灑,我始終都希望將他這個形象以至性格,長留在我自己的回憶當中。

認識發仔的那個年代,大學文化嚮往淳樸及內在優點,幾乎沒有很多人會介意自己的外表,包括我自己在內,所以發仔的出現是具有相當啟發性的,原來大學生可以 如此乾淨,如此溫柔(套用當年另一老友黃碧雲對發仔的「形容詞」),但又可以如此的自然。智慧方面,當年實在理論界次文化界高手如雲,把口大聲細聲怪聲大 有人在,但毫無疑問,發仔的智慧是內斂的,溫柔的,文化分析他不會下下都馬克思主義以至階級分析,高Q 大棍,但他總會有他的觀點、他的角度,聲線不大,不似癲狗,只像跳脫的小貓,令人舒服。

本人不多外遊,但外遊經歷當中,最有趣最快樂的一次就是當年和發仔及大樂(中大呂大樂教授)在所有人未發現日本、未發現東京之前和他倆把臂同遊過東瀛七 天。通過發仔我學會了欣賞京都、欣賞櫻花、欣賞小小一口井,小小一塊石頭,正如我說過發仔不是大口徑的階級分析一模一樣,他的分析及觀點都是微觀點,不會 一筆勾銷事物的可觀性及複雜性,進入了微觀世界,才是精華所在。所以,如無意外,發仔的一生一定是多姿多彩的,當所有人都習慣用還原主義、乜乜主義、物物 主義去分析事物時,他應會堅持將「事物」「還原」至「事物」本身,品味物品,品味人生。

發仔這次去了,我遺憾的是沒有機會和他談生論死,但我十分肯定,發仔走之前,一定又已經洞察生死,理解人生,去得灑脫,去得自然,再見吧,趙來發!!

世紀.Xtra

趙來發家人將於本月19 日在香港殯儀館設靈。而他最後任職的《文化現場》雜誌於本月24 日舉行追思會,名為「追思趙來發茶敘」,只邀請文化界與傳媒友好出席共聚。若沒收到邀請者可致電《文化現場》查詢:2854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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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
C05 | 小公園 | 東風西風 | By 關平

2009-01-15

悼念趙來發

收到好幾位朋友從香港傳來的電郵,告訴我趙來發逝世的消息,很感嘆惜。

認識趙來發時,他還在香港大學念書,任港大學生報《學苑》的編輯。我那時已出社會工作,跟一班大學時參加學生運動認識的朋友一起,辦一份半地下反潮流式刊物《文化新潮》。

《文化新潮》成員以香港大學

畢業生佔多數,而且都與《學苑》有點淵源,所以有機會認識《學苑》的後輩編輯。那時一起聚集的朋

友多數是

﹁口水佬﹂,好談大理論,無論是世界前途、人類希望、社會發展道路,到香港問題,人人自以為專家,每逢聚會都大發議論,爭吵不休。

印象中,發仔是個比較沉默的小伙子,聚會時少談多聽。他是編輯工作的多面手,採訪、寫稿、劃版、美工樣樣皆能,大學畢業後順理成章,投身新聞工作,當過好幾份報紙的編輯。

我與發仔不算來往密切的朋友,但在一些文化界的聚會上時有見面,也曾好幾次一同參與藝術發展局文學小組的審批工作。

他 離開香港大學的工作後,我介紹他進﹁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當研究員,就在這段期間他患病進醫院,才驗出健康出現大問題,需要長期留院診治。從發仔的網誌中一 直了解他患病期間的心情起伏,他最後在網誌留言道別,可看出對離去是有預感了。放下牽掛,一路走好,是老朋友對他的最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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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副刊-時代 | 關目 | By 關麗珊

2009-01-15

人群外圍的靜少年

不少人問我寫了這專欄多久,我忘了,大概十年吧!

緣於跟趙來發午膳,我吃午餐,他茹素,自言在家吃過早飯,只要一杯咖啡。

我不知道他當年在《明報》的職位,談過公事以後,問他可否寫專欄,他一怔,說回去想想。幾天後,編輯給我電話,開這專欄。

我感謝他,但從來沒說。跟他只有一面之緣,我自顧自吃了整份午餐,準備結帳,他隨即多要一杯咖啡,搶了埋單,那餐飯倒直接跟他道謝了。

數年前,從傳媒得悉他患癌,一直希望有奇蹟出現,可惜沒有。

曾 編幾本香港短篇小說選,有本選了他的小說,因為他寫得好,他的個人簡介更寫來坦然,收筆是:「寫作這個故事,才發覺十幾年前那個只愛冷眼一旁的少年,原來 還未成長,就站在我的身後,瞪眼看着我。」在他患病期間,不想打擾,如果那時寫感謝他的文章,更像認定他時日無多,我無意如此。我只是偶爾得他幫助的過路 人,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路人感謝與否。

也許,趙來發仍是那個只愛冷眼一旁的少年,站在一旁,細看人間滄桑——這篇題目是他在選集自我介紹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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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副刊?時代 | 七齣好戲 | By Clara Chan

2009-01-15

重要一課

上周四,從同事口中得悉,昔日上司趙來發走了。

因為發哥,我回歸前加入《明報》。那時的副刊,個個都是阿哥阿姐。除了明星記者,還有幾個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記者,我是其一。當時,我們什麼版面都要 做,時裝、消費、文化、人物訪問、專題、娛樂,甚至碧姬去派對,都是在發發(對,那時我們喜歡這樣喚發哥)的領導下完成的。那是一段快樂時光,同事們都是 性格巨星,全因發哥的魅力聚在一起,產生很有趣的化學作用。

上司有很多類型,唯獨發哥是不能歸類。

他可以是精神領袖,又可以是文采飛揚的才子,更可以是心靈導師。曾經,在我找不到自己、感到沒有力氣向前走的時候,找着當時已離職的發哥,藉故找他看手相,實情是找他作心理輔導。我從沒遇過一名可以跟你分享秘密的上司,將來都應該沒有了。

發哥有很多值得我輩學習的東西,像處事不慌不忙,有胸襟有抱負,但又洞悉世情的態度,很多人窮畢生之力都做不到。我難忘他跟大家打招呼時最愛舉的V字手 勢。三年前,他入院做檢查,跟舊同事一起探望,找着了牀位卻不見人。不一會,看見躺在病牀的發哥被護士推回來。儘管他瘦了一圈,仍神氣地向我們高舉V字。 那一刻,我頓時語塞,不懂說話了。

知道發哥病重的時候,想探望但又不知應該說什麼。我眼淺,怕一見就即時崩潰。能做的就是看他的blog,為他打氣。他在blog上寫求醫過程,病中承受的痛苦,坦率得令人害怕,他反過來安慰大家不要怕。或者,發哥要讓我們知道,所有人都有離開的一天,學習怎樣豁達的面對死亡,才是人生重要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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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匯報
C02 | 副刊采風 | 獨家風景 | By 呂書練

2009-01-15

安息吧,朋友

三年多前,我剛結束上海工作,臨別依依,出版界朋友開車陪我到杭州玩兼送行。印象難忘,但不是西湖美景,而是兩個消息。凌晨收到電郵:女同學家人在 殯儀館為她設靈,方便來致祭;清晨接到電話:男同學患了重病,快回來見面……顯然,杭州之行心情不輕鬆。女同學是本報前財經部副主任劉慧鳴,男同學就是本 報一年前訪問過的趙來發

他曾邀請我寫專欄,我因專注正職,一直沒寫; 倒是他在我主編的ELLE上每期寫靈性,但幾年間只是神交;直到我離開雜誌後的首次約見,才知道那位不時激勵我的專欄作家「祝依恩」原來是他。在他中環的 家,對着敞開的窗口,他跟我說命理,談孤獨,道無常,感覺像上靈修課:越無常,便越接近人生真義;但無常不是消極之說,它早超越了積極與消極的二元規 限……人如其文,虛懷若谷又靈若脫兔,一直尋求心靈的寧靜,卻偏偏不相信真正的內心平安。

後來相聚於港大,常談時事,更談心事。他思想跳 躍,也是知識大雜家,極速的表達中不時閃動靈思,身上顯現的卻是都市人難得的悠遊。他病重以後,能放下自尊,表達需要朋友的支持;或許心知時限,他多了焦 慮,頻出席聚會,並定期放生,更披掛上陣當雜誌主編,滿臉倦意,卻滿腔大計,欲重拾青春時代的激情。我曾經病退,能理解鬧市孤客心中的隱痛,卻為無法說服 他接受手術而心痛,只因他執着於信仰——自然療法。

善解人意又才識卓異,隨心又隨和。他的病床總圍着各方朋友,他笑說探病禮品可開一間小 士多;他的網誌更凝聚了一批故友新知,對他病情的關心及其病情進展成為小圈子話題,他也鉅細無遺地寫下治病過程中的醫學名詞和靈魂求醫中的異見奇聞。平常 心寫平常事,親切如鄰家乖男孩,又深奧若玄學大師。帶着他對人生的依戀:可能再見—不捨又無奈,卻留下了那塊灑滿愛意的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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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730
M36 | 時尚 | 心事 | By 素黑

2009-01-14

生死經歷

前陣子一位墓地導遊朋友帶我和幾個朋友在跑馬地一帶的墓地走了一個下午。不同的宗教,不同的種族,不同的生命,一樣的回歸。生有差異,死亡卻最平 等,無界別。再大的自我,也不可能在安息之地膨脹;再狂妄的人,也不可能在死亡面前囂張。人一生能活現甚麼,最終幻化煙塵泡影。但,這是有價值的,因為能 量留下來了,感通其他生命。

大學時代,我常跑到急症室看生死,在死亡路口尋找生命意義,但那裏並不平安,在病痛與死亡邊緣掙扎的生命,沒有 得到平等的對待和尊重。然後,我開始走進墓地。十多年前我一個人走進香港仔墳場,閱讀每個墓碑上的文字,凝望碑上的人像照,那些曾經有呼吸,有故事的先 人,莫名地震動了我。他們走過我未走過的。不管生前種種,死後留下了歷史和精神。沒有比這更具體的生命實相。

生死不過是同一條路的兩端,有 分不開的關聯。人把握不了生命和死亡便產生恐懼,能擁抱它們便有愛。死亡是生命中一切經歷的終站,生命意義沒其他,就是經歷,讓生死的陰陽能量結合,是呼 吸一分一秒累積的經歷,再具體不過,必須一步一步的走,沒有捷徑,沒有替代,無分彼此,活自己的命,完自己的死,直至盡頭。

文化界摯友趙來發剛走了,他是個勇敢、達命和謙虛的修行者,在此祝願他安息。

本地及國內著名心性治療師作家,著有《放好愛》等。個人網站:www.blacksobla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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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條日報
P12 | 港聞 | 幸福摩天輪 | By 潘麗瓊

2009-01-14

追憶趙來發

發哥,近年傳媒發生劇變,報刊最趨之若鶩的,不再是像你這樣博學的才子,偷拍明星的狗仔隊足以呼風喚雨。你失望地捨棄傳媒當上港大公關,最後又折返起點,當《文化現場》雜誌總編輯。

你最講究健康飲食的了,隨口可說出大腸的長度和肉類的毒素,並多年茹素。

上蒼卻在你建立了新家庭,誕下可愛女兒之時,給你難纏的膀胱癌。那天,我在《明報》讀到你的告別篇,語調哀傷,心知不妙,致電你時,你正好在瑪麗醫院等待 判決。第一次,你不想再扮堅強的大哥。你病情反覆,由白胖才子,變成了清秀書生。後來,我不時在公眾場合見到你,又聽到電台訪問你,誤以為你會跨過此劫…

然而,每在部落格讀到你的心靈獨白,就知病情險惡,生活也不盡如人意。去年底,從屈穎妍口中知你病重,說癌細胞擴散至腳部,不能走動。我恐怕以後再見不到你,和舊同事葉子菁趕到瑪麗探病。踏入病房,環視四周,為甚麼不見你的蹤影?

「潘麗瓊!」是你喚着我,我驀然回首,牀上躺着的老伯就是你麼?病,令你迅速衰老,幾十天,就像過了幾十年!幸好你思路一樣清晰,沒半點自憐自傷,可是過 了十數分鐘你便像電池用完,露出了馬腳,你以僅餘的精力,要求合照,還微笑着舉起V字手勢。雖然大家心裏明白,V形反彈將是不可能了。這是你留給我日後悼 念的遺照!

如今,你一笑西去,對於被病魔折磨多年的軀體,算是解脫。但每當念到你稚齡的女兒,和我長女差不多大,一樣需要父母的呵護,上天竟無情地帶走了你,剝奪了一個父親看着女兒成長的快樂,我內心沉痛,眼眶就不由得赤熱起來了……(二之二)

作者按:昨天文章提及前《明報》副總編輯為黃偉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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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730
M18 | 時尚 | 心事 | By 鄧明儀

2009-01-13

發哥的微笑

人稱發哥的趙來發離去了!終年50歲。

發哥在傳媒及文化界扮演過重要角色,而且人緣好,因此行內無人不識。我則有緣在回港當暑期工時遇上他,然後他是首位正式請我入行的人,算是改變了我的半生。

當 年仍是「睇明報,睇副刊」引以為傲的年代,副刊全組三十多人,絕大部分像我是初出茅廬的小妹妹,總愛圍著發哥團團轉。副刊每天8大全版,我們不分彼此,隨 時可以寫人物、專題、愛情、時裝、旅遊、文化,甚至寫性教育,當時的副刊就像少林寺,亦因此訓練出大家後來都能在行裡獨當一面。最不可思議的是,每每編輯 說缺稿時,發哥可以隨時在櫃桶面揮筆(不是枱面,因枱面已堆滿書),一會兒便交出洋洋六千多字的「明風」。

發哥常跟我說,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今非昔比。同樣,這也是我在傳媒最美好的日子。回憶起,在無敵海景的會議室開會,大家吃著我自製的馬豆糕,聽著發哥說的爛笑話,那單純而澄清的歲月,那共過患難的濃郁感覺,都屬於「舊明報」的集體回憶。

正如舊同事Cally說,想起《明報》美好的時光便想起發哥。我們都不會忘記與發哥共事的快樂時光,更不會忘記發哥那V字手勢及親切的笑容。

(發哥網誌:http://chiulf.mysinablog.com/ ;發哥出殯:一月十九日,香港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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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7 | 副刊?時代 | By 陳惜姿

2009-01-13

趙來發和趙啟銘

最後一次見趙來發,在瑪麗醫院。

我對這間醫院,有些可怕的回憶。我的父親在這裏過身,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年多前我又有一個年輕同事因癌病入這醫院,也不能活着離開。

三個月前探望趙來發,他的精神很委靡。

他臥着,我站着,本已不能平等對話。他又累又痛,睜眼說一兩句話後,又得閉上眼。

我問他什麼,他都只能說「平常心」。語言在那一刻,全無意義。我似乎在虐待他,多過問候他。

應否到醫院探望他,是很多人的掙扎。明知他要休息,但又想表達關心。他雖沒說出口,但我覺得他還是喜歡見到我們的。只是我們站在他面前了,他要費勁應付,又累。

他入院登記的名字,是「趙啟銘」,牀上有些銀行信件,也是寄給趙啟銘的。原來他真已改名了,只是大家沒當真。以前他跟我說過「來發」俗氣,想過改為「來法」,但最後改為啟銘。

他一向我行我素,他做任何奇事我都不感奇怪。但站在他病榻前那一刻我在想,無論哪個名字,跟眼前這人有何關係?而臥在牀上的臭皮囊,又是真正的他嗎?那都 是名相罷了。真正的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何已經病重,還把自己弄成一個公眾人物似的,在網誌上細數有哪人探望過他?他在為誰服務?

為何他臨終還要活得這麼累?

他一向與人為善,入院前還努力為他在港大師徒計劃的學生找實習工作。拒絕別人,似乎是他從不會做的事。他人緣好,所以到醫院看他的人絡繹不絕,他一直來者不拒,反而是他的家人開口婉拒大家的好意,說他需要安心靜養。

會不會,有一個我們以為認識的趙來發,也有一個我們其實不認識的趙啟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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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08 | 時事評論 | 兩地一檢   | By 崔少明
2009-01-12

Transition, transition

踏入零九年後,還以為壞消息以金融海嘯最惡,沒想到會被傳媒界的悲歡離合喧賓奪主。上周三剛望過為前上司夫人舉行的安息彌撒,翌日又有舊同事離世。 同期內,蘋果電腦的總設計師Steve Jobs(喬布斯)因健康問題退居幕後,令人擔心過去二十五年最具創意的IT王國無以為繼。

李怡先生是我初出道的上司,在他主編的《七十年代》﹙後改稱《九十年代》﹚月刊跟他學師四年。其間,他的夫人梁麗儀女士不時來探班,我也偶爾到他們家作客。最後一次見面是年前的飯局。其後,座上的另一位舊同事劉文良也不幸英年早逝。

李先生近日撰寫的夫人生平解開了文化界的一個謎。四人幫年代,《七十》署名「齊辛」的權威中國評論原來是李氏伉儷「齊心」、一「齊辛」勞的成果,夫人起 稿而先生定稿。梁女士可信是香港當時唯一的女政論家。行內都知道「齊辛」意指集體創作,但不知道除了李先生還有哪些高手。我雖然在編輯部工作,也不甚了 了。

趙來發則是我至少三次的先後同事,包括本報。但要麼他出我進,要麼我出他進,始終無緣打對面。但共同的舊同事少說也有十幾個。一年前他為主編的刊物《文化現場》來約稿。最後一次見面是他在瑪麗醫院治療期間。

同道稱他「發哥」,但我比他老,叫慣「發仔」。他是文化界的通天老倌和 new-age devotee,追求靈性,實踐人性,與世無爭,與人無尤。為人高度透明,在網誌裏無所不談。看慣了他的生活筆記,還以為自己是他的室友。他既非名流,又 不出位,但網址至今有過百萬人瀏覽,也算是一項紀錄。

發仔篤信佛教,熱愛生命,但參透生死。離世前三天,在最後的留言(見同文徐詠璇和 余錦賢上周的專欄)裏與親友說「人生再見」,多謝身邊的人和「一切人生經(歷過)的事物」,叫大家「不要怕」。坦然面對死亡,更反過來勸在世的人勇於面 對,他的故事如果結集,好過美國不少posthumous celebrities 的抗癌經歷。

去年辭世的另一個舊同事黃婉玲也有發仔類似的豁達,這些朋友都值得我們引以為傲。

惡訊頻傳,人到中年的朋友唏噓之餘,都彼此勉勵祝禱。我由此想到另一點:應否盡早為身外之物安排好公益出路,多做點有用的事?

長江後浪推前浪

同期內,社會上亦更替頻仍。本報轉手兩年後,創辦人如約歸隱,大股東正式接辦。王牌專欄《投資者日記》的創始人曹仁超由一周見報六日減為只寫周一,其餘五天由後起之秀畢老林接棒。

曹 Sir 減少筆耕後,有意向受眾十萬計的電視和百萬計的內地書市進軍。以曹 Sir 的外型和口才,絕對是投資界的蘇絲黃。曹 Sir 的書在港銷量過萬(一般書只印兩千),內地人口多二百倍,且急於發財,希望賣五十萬本並不為過。但內地投資環境不同,工具有別,加上大戶造市、政府干預, 香港的成功經驗恐怕得改寫才用得上。相對來說,將原文裏的香港話改為普通話,只需在電腦裏把「行山」search and replace為「遠足」、「孖展」換成「保證金買賣」,容易得多。

至於港人不讀書,曹Sir不妨看得開些。我們以金錢為本,不讀書是「理性」行為。科舉時代無疑「書中自有黃金屋」。現在貨幣電子化,市場瞬息萬變。書本知識轉化為金錢效益不高,港人寧可繞過書本,直接入市實踐。價值觀不變,讀書只是奢談。

同樣是創辦人引退,蘋果電腦的震撼性又非本報可比。Jobs不再在上周的蘋果產品年度大展 Macworld 上現身說法後,被媒體勁踩。本港的《蘋果日報》說〈至潮蘋果變悶蛋〉。

由於懶得學倉頡,加上軟件貴,我從未買過Mac,連帶未擁有過蘋果產品。但蘋果由 iMac、iPod 到iPhone,幾近完美地融合了科技與藝術。PC和微軟只有用家而沒有擁躉,但蘋果用家十有九是粉絲。我家就有個 iPhone club。上周在油麻地的百老匯輪候入場。排在前面的七人組,有五個手持 iPhone / iPod touch 在交流。看他們一邊在熒幕上「手揮琵琶」一邊說笑,multi-touch 的瀟灑令人嘆為觀止。我手機的觸控熒幕笨到幾乎 hang 機。

不能承受之重

但蘋果由始至終以 Jobs 為靈魂。Jobs 十年前被逼走,蘋果就一落千丈,今後只怕樹倒猢猻散。這使我想起「俄國馬克思主義之父」普列漢諾夫提出的命題《論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說白了,是天才還 是群眾創造世界?保守的菁英論與毛澤東的人民論哪個是真理?蘋果少了 Jobs 後,今後的 i- 產品會否悶死?創報三靈魂出竅後,《信報》的品牌又能否維持?不用說,蘋果和本報的接班人都面對不能承受之重。幸而本報未上市,創意也不像蘋果那樣集中於 一個人。

我由此想到香港的「蘋果」。黎智英說,公司取名 Next 和 Apple,是因為他崇拜 Jobs。幸虧,他的公司只是在名稱上拾人牙慧,在市場上賴以取勝的企業文化卻是東主自創的。企業文化比創意容易內化。黎智英憑着魅力和權術,可信已將 「市場推動政治」的傳媒哲學內化為員工甚至同業的行為。他日即使離去,新聞界也不可能回到「黎前」的時代。

要數各類媒體更替的周期,文字界如果有三十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冒起的名作家,今天仍然可望發表,則影音界或許是十三年,網絡更只有三年。蘋果電腦創辦那年,我還未認識趙來發。 現在他已經走了。但二十五年對於電腦,相當於人的幾個世紀。Jobs「下台」之前半年,當年幾乎同時冒起的微軟創辦人Bill Gates 也宣布退隱。蘋果如果因為沒有 Jobs,從而少了 jobs 可做,微軟又會否因為少了 Gates 把關,畀對手突破其市場gates,打破「壟斷」?

江山代有人才出

Gates 和 Jobs 作為電腦時代的元勳,五十出頭就要離開,比趙來發只 大幾歲。近年網絡由 1.0 步向 2.0,風雲人物更幾乎年年換代。去年的風頭躉是創辦 Facebook 的 Mark Zuckerberg,一個「二十中」輟學創業的哈佛猶太小子,「直情」就是Gates 2.0。相比之下,三十中的兩個 Google 創辦人已是中生代;四十歲的 Yahoo 創辦人 Jerry Yang(楊致遠)更相當於臨近退休的 baby boomer。

香港懷疑有大鱷想用上述的 Jobs 遊戲玩新世界集團。上周一度傳聞,年逾八旬的集團主席病危。但當事人立即現身,挽回股價。戰後第一代的巨富均已八旬開外,這場遊戲看來還會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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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E07 | 名采論壇 | 頂級頂肺 | By 陳也
2009-01-12

再會,發仔

將發仔那本奇蹟地能在阿仔淘氣干擾下很快讀完的《讓沉默說法》放在桌上,沒有難以置信,早得知他久病。從他的專欄裏讀到,反覆治療卻不能根治讓他吃了好多 苦頭,苦得幾乎想從高層住家縱身跳下去解脫。是睡房裏像青蛙般舒暢地甜睡裏的女兒把他從窗緣猛拉回來。所有癌症都是折磨人的,比打仗更折騰。戰場上還有自 己友和對家敵人,病途上,終極強者都只能孤伶伶,武裝自己的力量很快就會耗盡。我雖然家住五樓,也能構想趙來發那 晚絕望(傳媒流行的說法是企跳)的心情。患病更讓他對長年信仰的素食動搖。我記起十多年前在中環陸羽隔籬的素食館子碰見他和前妻,順理成章搭枱嚼舌。他倆 掏出一支原子筆模樣的東西在我茶杯內攪撥兩下,說這樣能減掉物質的負能量。在點心傳送間他還自爆自己跟師傅學風水,學藝一般但認識了師傅的女兒,就是眼前 這位。以前趙來發說話老氣橫秋玄之又玄,原來如此。後來他來我們家,匆匆取稿,說話開揚 很多,原來是重新戀愛的魔力。我認識發仔的中學老師陳祖雄,師生情誼天長地久。印度靈性老師給他選了Chetan做名字,有幾個意思,包括純淨的意識。逝前他在網誌跟朋友說再見,死亡的意念就是他日有機會重聚。凡人難以推理,傷逝中,惟有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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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2 | 另類.商情 | 文字力量 | By 健吾
2009-01-12

狠些再狠些

生死有命。天說的,不可違。2009年,人人都說最壞的仍沒有來。The worst is yet to come. 快樂的本質又是什麼?

寫《自願被吃的豬:100 個讓人想破頭的哲學問題》的作者,在這個現代社會自稱哲學家的朱立安.巴吉尼,寫過一本流行哲學書叫《我們為什麼要活着?尋找生命意義的11堂哲學必修 課》。我知道名字改得很俗,很像水汪汪的心靈味精水。喝真一點,書中的味道是真材實料炮製出來的。《我們為什麼要活着》的其中一門課叫「尋找快樂」。人人 都覺得需要快樂。叔本華說,快樂是不斷地有喜悅陸續出現,痛苦是因為「意志」不被滿足。「滿足欲望」就是快樂的源頭。

在網路世界,網上 的人都稱自己為網友。友者,為何許人?共同進退之生物乎?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網上世界的人最直。有同志建立網誌寫「鴨評」。寫盡中美日馬各式各樣 不同的服務質素。直斥其非,點評角度之多之廣,由硬度、角度、動作頻率、肌肉硬度、反應度……,只要記得的,都被寫在網上,公諸同好。賣身最基本的條件, 也許是要把自己當成物件。當自己是人,又要賣身,只會痛苦。

正如李克勤在訪問中說過:「你叫那些網民在 Do Do 姐面前說同一樣的話?我想他們一定不敢。」因為見不到樣子,因為無名,就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說人話,就以為自己所說的是世上強權下的正義聲音。這些正義聲 音,往往連做人的基本禮貌也欠奉。記得嗎?亦舒有本小說叫《緊些再緊些》,現在的人說話,不論是在大氣電波的或是在網上世界的,就是「狠些再狠些」,或在 這五個字之前多加兩點,是「狼些再狼些」。

年月過,日漸我們發現,mean 不是一種重新檢視世界的角度,而是詮釋世界的大路思想;粗口不是無識之士加插在話語間的助語詞,而是立法會議員在網上跟電台名嘴對罵的武器,是妒忌的網民 在網上打上一言半語以作發泄。從粗言穢語中得到伸張正義的快感,謾罵四起之前,只想如何多加一腳,只會說「畀得人鬧梗有原因」、「食得鹹魚抵得渴」。聲聲 入耳,留言就像一個充滿糞便的廁盤,願讀服輸,皆因你自己用食指把自己的頭塞進屎堆。

糞扒多了,自然長不出什麼象牙。大學的升降機內, 有一名念音樂的學生帶着小男友回學系,小男友對女學生說:「不是你們大學嗎?有一個人割脈自殺嘛,Christmas 的時候被飛了。網上就有人說,那個大學生『唔死都冇用啦』。」我不怪女學生或她的小男友,他們沒有錯的。因為他們不知道,一些話說出來,很傷人。而網上世 界,就是令人小看話語的殺傷力。

面對網民的謾罵,韓國明星選擇自盡一死以昭天下。人人險惡毒辣,心理學家說不要看網上說話,因為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趙來發先生也許代表了一切被人在網上妒忌的任何人,趙先生的最後一本書《讓沉默說法》,是一本講及靈性的書。有靈性的人,也許都走了。在網路留下最後的死亡預告,卻字字令人感動。

天理昭昭,話說出來,粗話髒話在網上一 click 即通全球,像無間地獄般連綿不斷的時間和空間中飛馳。人類共同建立的暴烈語境,人間成了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的阿修羅道,影響氣場,業報會來的。

說這些,不是要做潮人學佛,而是,我相信世界有些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但是,在人真的吃人的世界,吃飽了才講普選的時候,價值觀是不值錢的,眼下的快感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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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P01 | 封面 | By 馬靄媛

2009-01-11

讓沉默說「發」——悼趙來發


趙來發,傳媒界和文化界的一個象徵,一個文化現象,一個集體回憶,他在上周四早上 在瑪麗醫院病逝,終年五十歲。套用他冷靜的行文語調: 「浮生若夢,哀香港又少了一個經典人物,有點無奈。」臨終前兩天,他似對人生終結有點感應,強撐着疲弱之軀,在個人網誌寫下遺言,多謝親人好友,和人生的 經歷說再見。

「是人生說再見的時候,不要怕……再見了,有機會再見!」發仔如是說。

會再見的,在文字的祝福裏,永恆的回憶中。

趙來發,人稱「發仔」、「發哥」、「發發」、「趙來發」;已沒多少人記得他在患病期間,曾替自己改運改了個名字叫趙啟銘——這個名字,後來只適用於去醫院探望他時查病人房號之用。幾年來,發仔住院期間,朋友們都懂得直接走到瑪麗醫院K 座十七樓泌尿科看他。

發仔一九九七年底第一次發病,一直病情反覆,出入院無數次,由二○○五年十一月十四日建立趙來發個人網誌,讓關心他的朋友知道他的近况,拉近大家距離, 「給大家一個了解我如何爭(掙)扎求存的渠道。」他在網誌面世首天說。「無論如何,還是開始了,有開始,便有結束,且看可以堅持多久。」堅持了三年,他終於和大家告別。

《明報》副刊的快樂時光

發 仔生前自稱文化浪人, 「唔定性」,但當過的傳媒崗位,在他形容起來都擲地有聲:《信報》第一代文化版編輯;又見證過《香港經濟日報》創刊由一桌一椅開始的歲月,主理《天天日 報》文化版時,因取消風月版而引來江湖人物到報館抗議,引為奇聞。另外還有《資本雜誌》、《中報》、《明報》副刊任職過,及後又到香港大學校友事務處,一 國兩制研究中心工作過,臨終前是文化評論月刊《文化現場》的總編輯。他的履歷表,已是一頁傳媒文化滄桑錄。

他十五年來在文字傳媒機構工作的日子中,以在九五年起在《明報》副刊任職至九九年為最久;由採訪主任到副總編輯,那是他多次提及的一段難忘歲月。

「大 概十年前,那段在《明報》副刊的快樂時光,那時《明報》老闆還是于品海,副老總是黃偉民兄,全組有三十幾人,有自己的攝影記者,人腳一時無兩……如今想 來,我們是香港人文主義副刊記者編輯的最後一代,在所謂快樂時光,每天出版八大頁,有專題與人物訪問,和各式生活題材,專題與人物訪問是大家表演的時 候。」發仔用「我們都是戰友」來形容《明報》九十年代中的舊同事,那時,筆者是他下屬,他是副刊採訪主任,(後為副總編輯),在當時的副總編輯黃偉民領導 下,一班同事笑言是無為而治,在死線催促下,真是適者生存,試過讀書版要截稿了,發仔猛然記起,便施施然捧着歐陽應霽新出的漫畫書走,請同事寫篇書評。有 編輯交來一篇未盡人意的稿件,發仔二話不說,喃喃說着便去幫忙修飾,或改寫,在我們心中,他是會走路的百科全書,請教他任何題目,由明星爭產,到印度教的 起源,以至自然療法,心靈手相等,他都表現得像專家,一說便很長篇,有時要趕死線便唯唯諾諾,嫌他囉唆,沒等他說完便走了。

發仔的腦筋永遠走得比他的嘴巴快,他說話節奏速,脾氣平和聲調和緩,我們歸咎於他長期茹素,又是NewAge 人,早期自稱信奉印度教,在患病期間則一直虔誠唸誦佛經,後又歸皈過道教,積極參與活動,但說到底,發仔處人處事沒有界線,能融入不同圈子。

在 發仔「亂中無序」的管治方式下,《明報》副刊同事也都沒有界限,都被鍛煉得自動自覺;今天做畢人物專訪,明天便要替愛情版充當「情教處」信箱的處長,解答 來函,後天寫健康版的稿件,有時客串當「波場」記者,去一下派對與名媛「交流」,就這樣培養了多面手,在報館內任勞任怨(也沒時間去怨),回想起來,因為 這種鞭策,一班傳媒工作者在其後的工作生涯中, 「一職多能」,作了裝備自己在廿一世紀瞬息萬變的媒體生存的準備。

作為採主,基本上趙來發沒什麼指示,每位同事默默耕耘,他是傳媒和文化觀察者,筆下起題行文常出現「解構」、「解讀」、「後現代主義」的字眼,洋洋灑灑數千字面不改容,作文化現象分析,報館同事追不上他的精神感召,最有興趣是找他看手相,指點迷津。

發 仔為人隨和,加上博學,令人覺得他有趣,也有點「玄」,間或被同事取笑是怪客,又知道他喜歡儲紙盒鐵罐之類的物件,有時甚至問人要,自誇家中有各類紙盒鐵 罐。發仔最趣緻的事情,是他和認識的朋友打招呼時,愛舉手作出「V」字手勢。可能已變成習慣,有趟有位同事回來「爆料」,說目睹發仔在街頭趕巴士,大抵趕 不着,舉起「V」字手勢遙送巴士絕塵而去,此事一直在舊同事間引為大笑話。

網誌上,發仔提到舊同事時,說:「看昔日的《明報》副刊,似乎仍 能感覺當年跳動的心靈。」二○○六年八月十九日,在灣仔一間酒家,便有過《明報》副刊舊同事的三十人聚會,那次是無意間促成的「盛事」。和舊同事黃寶恩, 劉鳳庭想相約發仔飯叙,怎料再問下去,有不少舊同事紛紛響應,如是者,十年同事聚首一堂,成就了趙來發所說的「《明報》世紀(無版字頭)聚會」。

那趟,發仔帶了他最疼愛的女兒趙家苗到來;那趟,大家心裏明白,是誰凝聚我們在一起。發仔特別喜歡一張大合照,說相中他的表情很喜悅,而家苗正淘氣的捉弄旁邊的男孩,畫面很有趣。此情此境,盡在不言中。

自 從發仔抱恙,大家通過網誌跟進他的病情,他的日常生活,喜樂憂戚,從他的世界聯結起其他的有情眾生,病中的發仔,除卻短暫留院,他的活動層面廣,大多是求 醫問道,或練功修行,或出席傳媒或文化飯局等聚會,他說過,以前的修行,是書本知識層面上的,但在面對色身日漸敗壞的隱憂中,發仔對人世的慈愛光譜,反而 日益擴大,和他交往愈感貼心。

人生最後階段迸發更多愛

發仔是港大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新聞碩士課程首屆畢業生 (二○○一年),兩年前,發仔參加該中心的師友計劃,以師兄前輩身分啟導一個內地交流生Emily。那時他仍抱恙,當自由撰稿人,生活說不上穩定,但見他 舉凡有朋友間聚會或活動,愛帶Emily前往,盡力提供開闊mentee Emily 的視野。有趟和他飯叙,Emily 也來了,完後和發仔走到地鐵電梯前,他似有所感,回頭說: 「很開心有機會當人家的mentor,覺得自己有用。」說這話的一臉謙和,這一刻,心一緊,自卑自憐的,當有着健康體魄的蒼生,視一切為應分,當有大學 生,視師友計劃為課外活動,可有可無時,發仔的「付出」,便更難能可貴。

也許因為纏繞發仔十年的病,令他在人生最後階段迸發更多的愛,在網誌和人世間廣泛流轉,惠澤不同的人。病榻中,有人風雨無間,對發仔送熱湯熱飯,有人款款慰問,默默祝禱,用各種方式,紓緩發仔身心之苦。

發仔在○七年五月,終於完成了長二十萬字厚四百頁的巨著《讓沉默說法》,自道尋道歷程,也是對已故印度靈性老師Papaji 作一記念,總算完成心願。

去 年十月,發仔住院後病情每况愈下,仍念念不忘以文字寄意,病榻中口述醫院人事的觀察,找舊同事代筆撰寫《溫暖人間》的社會觀察專欄,還有文化現場數千字專 題。十一月時去探他,他身體已很虛弱,但二話不說坐起來,說: 「寫稿為上。」開始口述專欄。也來電請筆者代處理一篇文稿,電話筒聽到的,是微弱的聲音。

發仔說過, 「人生本來就如是,只要活出個人的Personality 便足夠了。

」 人生最後的日子裏,他仍帶發仔式的黑色幽默,見來訪的,自報病情:「瓜得。」「唔擺得幾耐!」最窩心的時刻,便是見着摯親,令哀傷的靈魂找到歸宿,他十月 時在網誌說:「最令我開懷的是太太和女兒從病房門口閃進來的那兩張(臉)。望盡天涯路,此刻猶如隔世,不知天上哪位神祇垂憐,暗地露了一手,讓在荒涼的凡 夫俗子的人生中掘現了奇蹟,給一年多來的落泊天涯的心情劃上了休止符。」

舉起「V」字手勢走下去

一月五日,星期一,似有感 念,發仔剛巧那天下午在網誌留下對人生最後的祝福,黃昏時,和《明報》舊同事黃偉民和楊映波去探望他,病房內還有兩三位朋友。發仔面容枯槁,消瘦得令人不 忍睹,強忍心酸,發仔說話已感吃力,大家不發一言,靜靜看着他,他仍不忘以疲憊的聲音互相介紹各人。為免他費神招呼來訪的,筆者坐到一旁,他垂着眼瞼望 到,舉起

雙手作「V」字手勢……

發仔在網誌中經常提到,從不間斷「送熱湯熱飯,(雪中)送炭」的中學舊同學Thomas 也在旁,發仔雙腳水腫,腳上有傷口,Thomas 問起護士治療方法,護士回答後隨口問Thomas 是病者的什麼人,Thomas 答說「是朋友」;這時有人補充說: 「好朋友」;又有人接口: 「患難朋友」,就在這時,一把清晰的聲音在病牀那端響起: 「兄弟!」說這話的,是趙來發

總是要告別的,臨走時,發仔主動說想摸摸我們的臉,或抱一下各人,我們三人上前,讓他端詳,或讓他觸一下臉龐,默默作最後的擁抱。

然後,星期四早上,發仔安詳離世;在他沉默清靜的國度裏,一切已無法言明。發仔說: 「不要怕」;在他默默的祝福中,讓我們舉起「V」字手勢,繼續走下去……

小啟:趙來發的家人將於本月19 日在香港殯儀館設靈,遺體於翌日移送柴灣哥連臣角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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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P08 | 世紀 | 明刀明槍 | By 關仁

2009-01-11

快筆趙來發

是日也,楊世彭教授談莎士比亞,精彩。

莎士比亞,源出英國,但已非英國人獨佔之物矣,而更是世界文化遺產,屬於冚世界的精神文明,如 同中國的京戲和崑曲,都係有耳有目皆可享受之文化傑作。但問題是,兩者在教育制度上所遭受的待遇有天壤之別,在全世界許多國家,莎士比亞都是必讀之作,別 說在大學裏有專門課桯,即連中學甚至小學都會提及,例如香港特區的名校中學就有一門「English Literature」,老師就會用足幾堂時間甚至用整個學期來引領學生研讀莎翁作品。

反之,京戲和崑曲呢,可能會在中國文學課上係咁意被提及幾句,但絕不會有人用足幾堂或整個學期來讀《長生殿》或《牡丹亭》劇本;至於舞台演出,去睇莎士比亞的觀眾,無論在年齡層或社會階層上,又跟去睇《遊園驚夢》者大不相同。箇中差異,值得文化研究者好好替我們解讀。

講到解讀,不能不提趙來發

趙來發先 生,香港名編也、名筆也,多年以來,遊走於各大傳媒,什麼類型的稿子都寫過,其中一類主流,正是「趨勢解讀」,針對時下流行的社會現象,透視意義,剖析走 向,深入淺出,非常受到讀者歡迎。回看1997 年初「世紀版」創辦時,第一天刊登了3 篇文章,一篇由馬家輝所寫,一篇由朗天所撰,另一篇,作者正是趙來發,大談特談香港文化人的特質和困境,替新版面定了調,十分精彩。

人稱「發仔」的趙來發,動筆又勤又快,你隨便出個題目,他坐低半個鐘頭便可交出兩千字,是典型的報館專業速度。關仁曾問他,為什麼不用多點時間寫好少少,他用一貫乜都無所謂的態度聳肩笑道,求其啦,你寫好啲都冇用,香港人係識欣賞咁多㗎啦。

發仔做人隨便,交友無拘正邪老幼,人緣甚佳。只可惜,好人短命,11 年前已經開始出現健康問題,搏鬥至今,終於不敵病魔而去。

世紀版懷念趙來發,一個好人,一個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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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P01 | 封面 | By 黎佩芬

2009-01-11

留下只有思念

這一頁「雨中飛舞」,是趙來發在九九年九月為《明報世紀版》一篇小說作插畫時畫的,當時他在《明報》副刊任職。小說內容談的是塞車,畫中人輕盈飄飛的姿態則讓人想起snowman 故事裏,雪人與男童空中漫遊一段,予人打破牢籠和自由的喜悅感觸和渴望。此畫下筆之時,他已經病發。

如果是《星期日生活》的

忠實讀者,對「趙來發」的名字不會陌生。中大情色版事件他在這裏撰過文,寫過肥姐分析過傳媒現象也論時政,還有一系列《乜嘢食經》專欄,他的文字精彩剔透玲瓏,見文如見人,速度更加快得驚人。就是在病中,文章的風采依然。

星期四早上,他走了。臨行前,他再次舉起了招牌式的V 字手勢,跟大家道別。

今期我們在這裏,悼念這位被認為是難以替代的資深傳媒人。

趙來發,一路好走。

另於去年參與爭普選遊行

時被捕並遭控以襲警罪的馮炳德,自由被剝奪了,法庭上周判他因「推警察」監禁十五周。黃怡今期交來的小說,書寫平民對警察隱含恐懼的心理。到底是我們今天的警察太弱不禁風,所以下下要借用嚴法施以威嚇,還是什麼?法,是善?是惡?

在此,也將趙來發這畫送給馮炳德,希望他在囚牢中,得到一點慰留。

黎佩芬

sunday@mingpao.com

美術:MABEL

創意總監:黃照達

圖:趙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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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P09 | 時代 | 女人心心筆在妍 | By 屈穎妍

2009-01-11

發哥,請放心走

與紀文鳳小姐在君悅酒店午膳時還在談及發哥的病况,回程的路上就收到港大校友事務處朋友來電:發哥辭世了。

文化界、報界的人都會認識趙來發,年輕的通天曉,總覺得他是另類才子。

趙來發是我的前上司,多年前我在《明報》副刊獃過一段短日子,最忘不了就是他對每件事每個人的獨特見解。我腦筋不夠靈,總覺得他的理論莫測高深,人很玄。

跟他不算熟稔,近年卻總有緣,毋須特別相約,一兩個月就碰他一次,在不同場合、社交飯局,談談天、說說女。

八月天一起到沙田看奧運馬術賽,回家路上,他坐在我們的車子上,聊沒兩句,便睡着了。從倒後鏡看到的發哥,累了,也瘦了整整一個碼。

後來到醫院看他,這種場面不斷出現,明明說着說着,眼皮沒意識地闔上,睡了,忽然,一扎醒,猛賠不是,對不起,說到哪裏…… 「裏」字音未完,又昏昏沉沉睡了。

從來,他的話匣子一打開便停不了,鮮有如此連一句話都說不完。

在醫院還能撐着支架艱辛走路的日子,發哥總要跟來看望的人拍照留念。一有精神,他就撐起來塗着白花油忍着痛寫東西,他說,是寫給女兒看的。他孩子跟我大女同齡,才九歲。

後來連動都不能動的日子,他毫不掩飾:為何蒼天如此折磨我!我默然,這時候,一切慰問勸說都是多餘的。

合該有緣,我為他接手寫一本未完成的書。他睡睡醒醒地在病榻上給我指引,找誰問誰、重點在哪、該怎樣寫……我口裏叫他別掛心,心卻戰戰兢兢的,怕寫得不好,毁了他的譽,污了他的名。

這天,收到噩耗,剛完成採訪的我遙告路上發哥:我正在努力,放心,我沒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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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4 | 世紀 | 世紀.Elegy | By 鄭依依

2009-01-10

趙來發現象, 終了……

( 一九五八— 二○ ○ 九 趙來發)

「那時他風華正茂,我少不更事……」教中文大學新傳學院講師陳惜姿如此形容的,是文化人趙來發,她稱90 年代末這位在《明報》副刊的上司形成了「趙來發現象」。可現象已終,哲人已萎,1 月8 日早上,趙於瑪麗醫院因癌逝世,終年50。

稱為現象,因為「他隨時坐下可以寫稿,任何事都可以細說從頭」,然而去年10 月初陳惜姿去醫院探望時, 「傾談約十五分鐘發哥便要閉目休息,喘着大氣」,看得她心難安。直至噩夢傳出,陳惜姿坦言已有準備, 「他生病數載,若(死亡)可以解決他的痛苦,也還好吧。」這同是發哥許多友人的感想。

發哥曾任職傳媒多年,又在學術與文化界廣結人脈,現任天地圖書副總編輯潘麗瓊亦曾與他共事, 「上至愛情、下至轉工跳槽,都可以放心跟他交談」。文化評論人朗天更早在1988 年便跟發哥認識, 在《天天日報》、《經濟日報》、《明報》等多間報館都曾共事。「在《天天》時,我們每天合力為一版供稿,有次編輯久不見稿子來發脾氣走了後,發哥施施然回 來,離冲菲林只有兩小時,他才不慌不忙寫稿、編排好,而那還是一篇有質素的稿。」他稱發哥這份能耐,乃就讀香港大學辦校刊《學苑》、與《星期日周報》「一 個人要搞八個版」練就出來的功夫。

「他是我們那一代對社會有承擔的青年學生的代表。」發哥就讀九龍聖芳濟中學同班同學莊陳有說。「當時我們在九龍塘有失明人協進會,發仔那時為聖母軍義工, 常到中心念書給我們這些失明學生聽。他又參與學生運動,支援金禧事件,亦很早參與環保運動。」「聖誕前夕我才去過探望他,那時他說『很多語言都講唔到 了。』」莊陳有安慰他: 「你這生也已是豐富的經歷了。」在晚年,趙來發以病軀擔任文化雜誌《文化現場》半職總編輯,出版人區惠蓮表示將為他編撰特輯,並暫定於本月24 日舉行文化界追思會,時間地點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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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經濟日報
C11 | 心情 | 心情——大地旅人 | By 張翠容

2009-01-10

發仔懷念你!

香港文化界的朋友幾乎無一不認識趙來發,他的最後一份工作是《文化現場》總編輯。算起來我也與他做過短暫的同事,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事,但我則更早於此認識他,竟不是以文會友,而是他的另類生活哲學吸引了我與他打開話匣子。

原本身材豐滿的趙來發,我們都暱稱他為發仔,他在香港的各大報章副刊所撰寫的文章,可以說是開拓了香港新一代文化人的風格,他觀察力強,屬知識思考型。還記得他與我討論香港有沒有「新左派」,可能是由於社民連的成立,黃毓民自稱新左派,我們就合力解剖毓民這個新左派是真還是假。

不過,我還是喜歡聽聽他在印度跟師學道的有趣經歷,他喜歡鑽研宇宙萬物的超自然現象,人生命理一一都是他愛追尋的學問,與他理性討論社會大事時的形象很不一樣。

與他同輩的一批文化人,有梁款、呂大樂、陳志雲等等,妙筆生花,非常本土,與上一輩的沉重特質有明顯的分別。

不過發仔與他的同輩比較,他還是有自己與眾不同的個性,他愈來愈玄,後來督信道教,沉醉於生命終極的思考,有強烈的宗教情操。

他對各宗教歷史瞭如指掌,一次,我問他有關拜火教(明教)是甚麼一回事,他縱橫交錯地給我講解,聽得我心裏暗暗佩服,只可惜他不懈地追尋命運的真相,到頭來命運卻把他玩弄了 一番。

盛年期間,摩拳擦掌,在社會上他有一個角色,在個人的領域裏,他向我們展示了綠色的人生,他堅持吃素、打坐、靈修、有機生活,這麼一個好朋友,留下年輕的太太和女兒。在依依不捨的情況下走了,果真是造物弄人。

走之前他不忘在網誌上留言,囑咐我們不要怕,並感謝一生所經歷過的事情。是的發仔,人到終點回望前塵,此時人的天眼終於開了,紅塵滾滾,你是否已解開了人生之謎?還是帶着謎語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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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3 | 副刊專欄 | 繁星哲語 | By 文潔華

2009-01-10

《支離破碎》之蹈與美

執筆的時候,收到趙來發在早上十時去世的消息,沉默了良久。日前他在他自己的部落 格中寫下了最後一段文字,說是時候跟生命說再見了,並感謝親友給了他在世的經驗。生命只是場場經驗?想着他的時候,記起的都是零碎的片段,包括他生前在病 床上攤開了九本書籍,逐本向我介紹的情景;一個個的當下,都是身體、欲望、情感和詩。

張曉雄談到這個周末動藝演出他的新編舞蹈《支離破 碎—紀實與虛構》,說起人生的故事。「故事的開端,對結局會有什麼影響,故事開啟以後,必然會依循一定的邏輯或軌迹?」生活和有關的記憶,都是支離破碎 的。斷層和片段,沒有邏輯;所謂必然關係,都是意念造作。我們的共識,只有愛與死亡。舞台上,男男,女男,男女;四段雙人舞,三段視覺效果鮮明和強烈的影 像,以及多段在想像和現實間的感情故事。熒幕的錄像是想像中的愛情,熒幕下的舞者,在參照着想像與現實裏的情感掙扎、遷就、衝突、孤獨、接受與抗拒。女的 問男的是否依然愛她?男的卻喃喃說:「慣性是腐蝕劑,消減了熱情和耐性。」看起來匹配和幸福的,也免不了貌合神離,隱而若現的,是編者牢記托爾斯泰的名 句:「天下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但不幸家庭的故事卻不一樣。」台上支離破碎的故事,共通的只是孤獨。

張曉雄原是念歷史的,個人生活 不斷遊走於中國、香港、台灣和澳洲之間。台上的雨傘,熒幕錄像裏的車水馬龍,說着不同華語的城市過客……。他們遊走着的不只是空間,還有時間。述說着過去 的敍事人,投射着理想圖像的尋愛者,還有當下在舞台上孤冷地獨行的演員,都在點線面上共存,努力呈現着活動中的身體。

舞台上是過剩的身體。過剩不過是因為我們慣常貶視了肉身。身體豈只是靈魂的載體?它也是生命自身。觀賞的時候,記起了趙來發生 前腳步快速的身體和他的病體;舞台和熒幕上的愛情故事,則是舞者身體的交談與酬唱。肉身提醒人們關係的飽滿與張力,結合與扯離。有人走近了,努力相聚一 起,然後得調校距離,尋找合適的接觸點,渴望因此才可以長久一點,直至分離不可。舞者以身體跳出主題,舞蹈不只是情感的形式,也是生命力的形式。

很喜歡張曉雄在香港的前作《轉瞬即逝的歡樂》,這次在《支離破碎—紀實與虛構》中重演了那份詩意和恰如其分的節奏。動藝的舞者,提供了豐富和理想的身 體,成功地述說了「身心之所以互相吸引,是因為欣賞和適當的距離,兩者缺一不可。」大時代的生存意志被現實裏的平凡取代了,更難保持的是關係的張力與和 諧。蹈中有道,支離破碎裏有美;沒有邏輯,但總有中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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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副刊?時代 | 女人心惜字派 | By 陳惜姿

2009-01-10

發哥走了

終於來到這一天,發哥走了。

區惠蓮在趙來發的網誌公布消息,說他走的時候平靜,家人在旁。她代大家跟他說:「我們一班朋友是開開心心送你走的。」說得對。痛苦既然無窮無盡,不如撒手解脫吧!

一個人,離開世界的時候,能懷着這麼多人的祝福,那麼多人的感謝,已是一種成就了。發哥的一生如此豐富,讓每個人都分享到幾片小塊。這小小的回憶,足讓我們回味下去。

我的小塊是這樣的:

在十三年前的《明報》副刊,他是採主,我是記者。我寫完稿,不知怎寫導言,就把稿塞給他,由他完成。所以他常說,我是他上司,他才是下屬。

他事無大小都會抿起嘴用食指和中指做V字勝利手勢,由打招呼到拍照都會做。雖然他被封為才子,但毫無架子,就憑這小動作已叫人寬心,所以他很受年輕女記者歡迎。

在港大念碩士時,他是我的同學,身邊的人由叫他「發哥」到叫他「Christopher」。

但我們仍是閒話家常,這陣子他在港大校友事務部做事,要穿西裝上班,頗為靚仔。他跟我坐在圖書館前的長櫈上,說擔心女兒沒小學收,不無慈父的憂慮。一轉眼,家苗已差不多讀完小學了。

《明報》舊人兩年前組織一個聚會,已患上癌症的他康復起來,雖然瘦了兩個圈,沒以前靚仔,但精神還算抖擻。在幾十人一同緬懷舊事的喧鬧場面裏,他對我細訴他的堅持,例如不做手術,嘗試用另類療法對抗癌魔。

在人聲鼎沸中,我彷彿聽見他說自己其實不快樂,這可能是患病的起因。而素食,他堅持了許久的生活方式,可能是不快樂的原因之一,因這習慣常把他和別人分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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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3 | 副刊專欄 | 琉璃火 | By 徐詠璇

2009-01-10

日出與生命

我在《信報》寫「琉璃火」,第一位要多謝的自然是林太,但第二位卻一定是趙來發—  其實也是他帶我認識《信報》。當年從美國回來,朝氣勃勃,文藝十足,但那懂得什麼財經?還不是他當文化版編輯,抓着我做訪問,然後以他一貫的隨和善心,找我寫第一篇文章第一個專欄,這才開始了我的筆耕生涯。

情景歷歷在目。

他跟我亦師亦友亦同窗,關係重重,半生有緣。《信報》三十五周年,我的文章,第一個提及的也是他……  這幾天,發哥仍在我心中縈繞,在會議與文件與電郵之間屢次浮現。

於是,今天讀着「三日之內兩中學生自殺」,都只是十四、五歲的朝陽年齡,便不禁嘆息。

發哥一定會聳聳肩,微笑告誡她們。

發哥六年來那麼努力去對抗癌魔,用盡精神去撑至最後一口氣,不肯放棄任何機會去延續生命—這些姑娘卻輕易放手。

年輕,便以為生命很輕。

回想我十三、四歲時,也曾有這麼一刻想過自殺,那時我站在窗邊流淚—因為鋼琴考試不及格,覺得羞愧,也怕親友閒言,於是想跳下去,也就了斷煩惱。

但因為有窗花,從十八樓向窗外望,看見藍天白雲,最後也捨不得,沒有決心沒有勇氣。

這件事到後來一直沒有告訴母親或家人。當然,再過幾年,回望,便已經覺得當時幼稚。

對十四、五歲的女學生來說,家庭、學業、朋友、愛情,一一都可以是觸發點,很容易便覺得天塌下來,承受不了。想躲,逃避,甚至想洩憤、抗議、怨天怨人。能痛痛快快嚎啕大哭,可能已經減了一半壓力,有家人朋友在旁及時拉一把,便賠少了一條冤枉命。

這邊一位摰友捨不得離開,那邊青春少艾的丫頭卜通卜通的跳。

怎樣可以令她們知道,每天的太陽是為大家而升起?怎能輕言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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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A11 | 港聞

2009-01-09

資深傳媒人趙來發病逝

【明報專訊】曾在多家報章工作的資深傳媒人及專欄作家趙來發(圖),近年一直與癌症搏鬥,昨因膀胱癌在瑪麗醫院離世,終年50 歲。

在他的網誌中, 一段日前上載的說話,像預示了自己的離開。他說:「是時刻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不要怕……再見了,有機會再見。」趙來發1981 年畢業於香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曾在《信報》、《香港經濟日報》、《資本》雜誌、《天天日報》(已停刊)及《明報》等不同傳媒機構工作,曾主理《明報》副刊、娛樂版與經濟版,生前為文化藝術評論月刊《文化現場》的總編輯。

趙來發相識10 多年的《文化現場》執行總監區惠蓮表示,現時行內不少記者、大學講師、傳媒主管皆是趙來發的學生,他在行內有一定地位。趙來發育有一女,曾為愛女暫停工作,留家「湊女」;2000 年港大發生的民調風波,大學亦臨時借調原在發展及校友事務部任職的趙來發擔任新聞主任。

曾任多間傳媒機構致力文化環保工作曾是趙來發下屬、後為合作伙伴的區惠蓮回憶說,趙來發是甚有創意的人,對下屬沒架子, 「有房都唔坐,會出來和同事一齊坐」,在閒談間又會很快完成工作及插畫。他有很強的親和力,故在行內有不少朋友。趙來發一直致力文化及環保工作,在去年1 月一篇訪問中,他透露自己是《信報》文化版開荒牛;在《天天日報》任職時,趙甚至停了該報風月版一個月,改為辦了一個月文化版,結果引來一群紋身漢及舞小姐到報館「反映意見」,不滿沒法再賣廣告。

趙來發05 年底開始寫網誌(chiulf.mysinablog.com),記錄了他在這3 年的生活點滴及醫治癌症的過程。3 年間他進出醫院無數次,亦在07 年撰寫獲很大迴響的專欄《求醫實錄》。

按網誌記錄,趙來發是在去年9 月入院。在1 月5 日上載的最後一篇文章中,趙來發除了說再見外,亦表示「多謝家人姐姐、太太、母父、妹弟及女兒,多謝一切人生經歷的事物,不一亙(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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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13 | 時事評論 | 香港脈搏 | By 余錦賢

2009-01-09

專資會?趙來發

「穩住中產」一直都是中央對特區領導的「溫馨提示」;順藤摸瓜,栽培「愛國愛港」專業人士就是「西環」其中一項重要任務。由此路進,○六年九月十八日成立的香港專業及資深行政人員協會(簡稱「專資會」)就成為開始值得大家注視的寧馨兒。

專資會昨天中午宴傳媒,席間創會會長容永祺不時溫情脈脈地宣示,他們會加強與傳媒的溝通,多開記者會,多發新聞稿,多做於國於港有望的事,還強調他們有 三位全國人大、八位全國政協、六十四位選委會委員。而貴為立會議員的副會長梁美芬更指,專資會有五位立會議員。有傳媒行家笑稱,若再多一位,湊夠六個,就 可向曾蔭權換一個行會席位(即是筆者昨天提到煲呔開出的「六換一」盤口)。梁副隨即打趣說,這個易辦事,就找何鍾泰,然後抽籤,抽中哪一個,那個就入行 會,散發一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巾幗豪情,佩服!佩服!

以專資會的「政治陣容」,加上創會會員多達五百幾名,個個都是有頭有面 的專業人士,行情合該看漲。筆者於是翻閱隨午宴附送的《專資會一周年誌慶特刊》,發現「協會簡介」強調「會員均為愛國愛港的專業人士、學者、資深行政人員 及各行各業的精英」,「共同創建一個和諧及進步的社會」,隱隱然散發出陣陣異味。再查找其活動,則發現大多是與司局長晚宴及訪京團,果然「愛國愛港」。最 後,上網瀏覽其《就二○一二年行政長官及立法會產生辦法意見書》,任誰都會覺得是翻叮「○五方案」。凡此種種,令人想起譚惠珠於八五年成立的勵進會(早已 人間蒸發,現存「香港跆拳道勵進會」),以至劉漢詮於九四年成立的港進聯(也已人間蒸發,○五年被併入民建聯),即是都是由於太過「愛國愛港」而不為港人 接受,落得「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說到底,與其怨怒「香港人心未回歸」,不如反省「攏絡中產計太低」!

放下石頭,一路好走:本報第一代文化版編輯、資深傳媒及文化人趙來發昨早辭世,終年五十歲。發仔臨行前三天在網誌上載「是時刻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再見了,有機會再見」,恍如餘情未了去又來,頭也不回心卻離不開。而筆者同時確認:愛,原來真的可以上載!

筆者最記得趙來發在十月八日的網誌打下的這段話語:「四年前,我在醫院逗留了兩個月,當時正值南亞大海嘯,今次則遇上全球經濟大海嘯。世事亂紛紛,個人躺臥病床,透過病房窗門,能看到的又是哪片天空?」 發仔,放心,你一定可以找到你的天空之城,那裏很靜,沒有任何海嘯,只有赤子之笑。

是的,發仔,你不需要大家為你流一公升眼淚,反而好想人人都樂意罰自己抄一千零一次「我要笑着活下去」。

至於人間最愛,請容筆者代你上載:「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髮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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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3 | 副刊專欄 | 琉璃火 | By 徐詠璇

2009-01-08

召喚吉祥

曹仁超愈來愈似招財貓。

無綫又一次聰明—這趟其實有《一百萬人的故事》的影子。別以為我偏心,無綫真的很懂得community engagement的道理。事事關心,不僅是新聞部的信條,無綫也懂得要「討好」觀眾、「與市民一起呼吸」。飲飲食食的節目不少,何況有廣告支持,但也 要關心民間疾苦,更要緊扣民間脈搏。

二○○八年杪「回顧」二○○八,這個必然。但聰明便聰明在,二○○九年才播《我的二○○八》—嗨,○九根本是○八延續嘛!避過新聞回望,以不同的香港人(也有藝人明星,所以包保不悶)角度,其實談人生談將來。

聰明是以曹仁超打頭陣—金融風暴下怎辦,這本來開始老掉了牙的題目,但因為老曹一句「我也蝕了二千萬」,而令他完全有資格講任何話,令他的勸人莫要低沉莫要悲哀完全擲地有聲,令他說的一個老婆兩個女兒加上健康便是財富、其他屬身外物,分外動聽。

老曹拍這特輯當然不收錢。他大抵當作是公共服務勉勵大眾。無綫也聰明,如果不是這策略怎請得動投資祖師爺?

他的豁達一定可以感動許多人,也打救許多徘徊苦海邊緣的人,活着就是恩賜,錢一定會繼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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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來發,曹仁超舊同事,陳志雲舊同學。香港很細小,發哥在瑪麗醫院,竟連結了許多人許多情。他是資深傳媒人,也是宗教人,為人好心腸、不計較,積下許多善,所以各方好友特別多,連敵人也欠他的。

去探望他的人,或者也像上教堂一樣,騰出浮世中一點靜,看的是他,想的也是自己,大家同是血肉之軀。

一月五日,他的網誌寫道:「幾些兒忘記了怎樣打字,是時候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不要怕,多謝家人姐姐、太太、父母、妹弟及女兒,多謝一切人生經 歷的事,不一亙足,再見了,有機會再見。」 握着他的手,你會捨不得放。他家人感謝各方,不必去醫院了,還是遙遙為他祝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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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41 | 副刊專欄 | 繁星哲語 | By 文潔華

2008-12-02

紅白二事之間的思考

近日出席了兩個婚禮和一個喪禮。這是一個中年人常有的活動,從中除感到時間飛逝以外,還有年紀對女人的意義。

年輕人對自己的婚禮 愈來愈重視,那是他們人生的一場大秀。平常倚賴父母的也及早於一、兩年前親自籌辦婚事,女的也努力護膚修身,不敢怠慢。置身於年輕的新娘及伴娘群中,眼目 所見,都是白皙的皮膚和纖瘦的身段。中年女人看着她們,不禁回想起自己二、三十歲時候的二、三事,懷念起從前的那一個我。坐在教堂的長凳上,對牧師訓勉婚 姻的言論,自不然會作出經驗的引證,且也在思考不再是花樣年華的日子存在的意義。

前陣子看了雜誌作者拉慕(Anne Lamott)的反思,頗有同感。她說年紀賦予她一生都在尋找的東西,也就是她自己。歲月給予每一個人成功與失敗的經驗,還有朋友,這些都是使自己漸漸成 形和鞏固的來源。活到這樣的一個歲數,日子的故事足夠讓自己來一次判斷,知道那儘管並非跟隨眾議,但至少我現在活得自在。許久未晤的友人在婚禮中碰頭,彼 此握手,然後對方說了兩句由衷的話,關於你的現在和你從前的比較。無論多率直,你都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因為知道表面的和身體的變化,換來的是他人不能明白 和了解的付出,包括辛勞,要完成的責任,以及自我鞭策要進步的質素。

拉慕說當我們到了天堂,會發現我們的皺紋和在迎合地心吸力的外表, 都不過是世上重要事情的榜末。毌須等到上天堂吧,偶爾探望不能再回復正常健康的人,你都不會提及這些關於外表的事情,因為他們會告訴你,再沒有這樣的時間 了。世上有許多人活不到出皺紋和白髮的年紀,他們連一次真正的愛戀也未曾經驗過。

這樣的一天:早上到醫院探望病重中的趙來發, 見他在點數病床上疊着的九本書,關於歷史的和宗教的,他只期望在肉身的痛苦稍停之間,能完成閱讀……。下午參觀紀念黃霑的歌詞書法展,重溫了一些伴着我們 成長的雋永的情詞。黃昏時參加陳任的喪禮,聽他的兒子說這個父親是上天賜的,多年來教導了他要如何關顧自己的妻子及家庭。晚上,換過衣服,跟朋友慶賀生 日。這位美麗的女子去年患上了乳癌,現在康復過來,特別感激生命和朋友。

許多你喜愛過的人現正漸漸離開與消失,拉慕說對他們的懷念就像一條傷過的腿難以完全痊癒,但能回憶還是好的。從前怕自己會忘記一些什麼,現在便知道記憶的能力如若失去,最好便是過濾和去掉一些不好去記憶的東西。

拉慕說日後會懊悔沒做之事吧,那就多做一點,例如多游泳、多清潔、多拒絕……,容許自己犯一點錯誤,也是經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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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35 | 副刊專欄 | 阿麥太功課簿 | By Lydia

2008-11-1-01

學苑往事

回家的路上又勾起了不少大學時代的回憶。

乘雙層巴士經過山道天橋,見巴士在幢幢高樓中穿插盤繞,驟見各家各戶在看電視吃晚飯,晾 衣物,彷彿是踩了界,侵犯了他人私隱。還記得以前在學苑趕貼完版,「一家人」往山道底下的潮州大牌檔宵夜,那時山道的工程正在籌建中,大家望上那些支架, 不禁大嘆:「鬼斧神工!」那些彎角又急又斜,恍如過山車,我想大概只可以讓私家車用,怎料今天雙層巴士也可以在上面飛馳!

大學畢業之後,各有各的發展和經歷,學苑有不少同學在文化界大放異采,如呂大樂、吳俊雄、趙來發等等,在各報章都有理論文章,發表評論和分析,為人所熟悉。代表了一種對人和事的理解和導讀。他們都是認真和投入的。

我在發仔的網頁追蹤他的近況。正如其他朋友也在我的專欄得悉我的生活點滴一樣。

星期三晚上探訪,見發仔熟睡,星期四再到醫院碰一碰運氣,喜見發仔精神「尚好」,朋友帶來「胡椒豬肚鹹菜湯」和「梅菜蒸豬肉飯」,見發仔又回復「速食」 的習慣,以「速龍」的速度吞下。另外一份番茄湯和印度薄餅要留下備用。當晚肥仔嘉燕也到訪。發仔和肥仔又來討論「資本主義變社會主義,也由社會主義變共產 主義」的現象,歷史上的一些弔詭情況,可能是由種種失誤而產生,即所謂「蝦碌」片段。

凡事種種,人生路上可能都是一連串的「蝦碌」,所謂「結構主義」,正如一些「結構衍生工具」一樣的令人迷惘。一夜富貴,一夜白頭,都是好夢噩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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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P11 | 時代 | 女人心惜字派 | By 陳惜姿

2008-10-12

趙來發現象

今天早上,連一個我以為不相干的人,都來電問我趙來發的情况,終令我覺得,趙來發已成了一個現象。

恰好,他就是一個常常談「現象」的人。十多年前在《明報》副刊工作時,有一個版面叫「明風」,我負責那一版,他是我上司,我與他合作無間。

那時他風華正茂,我少不更事,事無大小都抓着他問。無論是多麼無聊的小問題,他都有本事從古希臘(或同等遙遠的東西)說起,我們取笑他「又來了」,他總是自信滿滿的笑。他最擅長就是將我們以為平平無奇的事物,總結成一個現象。

他有能力把天下間萬事萬物編成一個網,指出我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點,這一點其實與古往今來都有關。

從沒有人為報章的副刊下過什麼範圍,但我總覺得,發哥是最適合做副刊的人,他有能力為副刊下定義。

大家離開《明報》以後,少有聚頭。他寫網誌已有數年,很多人每天去看,我則有事才看。近來他病情轉壞,每天瀏覽他網誌的人更多。我常想,若他跳出自身看回病牀上的自己,他一定會說,這是一個現象。

不是嗎?他的網誌發揮了最大的功能,一個平台,把全港幾個重要範疇裏的人物都吸進來,傳媒、宗教、新紀元人、公關、學界……還有日本人(?)寫日文。

一個人能聯繫上那麼多的人,真不簡單。

到底應否到醫院探望他,相信是不少人掙扎過的問題。我探望過他一次,動身前我問過自己,到底是我想見他,還是他想見我。若只是前者,就不要打搞他了。

今天看見他精神稍好,寫了文章,他終於肯說,臥在病牀感到很寂寞的時候,其實是期待有人來探望他的。只是累極時,才覺那是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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